鬥法(四)  

作者/喬正一

    「王麗玲!!妳在幹甚麼??!!」王麗玲的姊姊怒吼一聲。

    躺在床上的赤裸男女顛鸞倒鳳，正享受雲雨歡快之際，突然被一聲獅子吼給中斷，都嚇了一大跳，兩人趕緊起身，男乩身一邊抓起床邊的內褲穿起，一邊怒斥王麗玲的姊姊與魏淑娟怎麼可以擅闖私人住宅?

    沒想到王麗玲的姊姊氣勢凌人，牙尖嘴利回嗆:「你不高興去告我們呀!我是律師，我們就把事情給鬧大，看是誰的損失大?!!」

    王麗玲的姊姊王玉霞是一位很資深的律師，站在法理上她與魏淑娟確有可能涉及刑法侵入住宅罪，但男乩身被人抓姦在床，誠如王玉霞所言，他是宮廟的宮主，信眾遍及各階層人士，一旦曝光鬧大，他日後真的也別想混了。權衡利弊得失，確實男乩身的損失較大。

    男乩身惱羞成怒，口出穢言對王麗玲的姊姊開國罵:「幹x娘!!」，隨後抓起長褲，赤裸上身跑出房門。

    王玉霞已無暇理會落跑的男乩身，橫眉豎目直對著床上以被單遮體的王麗玲冷冷說道:「妳還發甚麼愣?還不趕緊穿衣服跟我回去!!」

    魏淑娟覺得王麗玲看似失神，反應與動作遲緩，她認為王麗玲可能受到驚嚇，也太羞愧，以致如此，便上前幫忙王麗玲穿衣服。三人亦步亦趨走下樓，直奔王玉霞的車子，在漆黑的半山高級住宅區中揚長而去。

    回程，魏淑娟坐在後座，一路上車內鴉雀無聲，魏淑娟覺得非常尷尬，內心OS感嘆自己怎麼會捲入這種事情?她偷瞄前座後照鏡中反映出王玉霞的眼神，她覺得王玉霞的形象已夠嚴肅，如今看起來更加嚴峻與犀利。她又觀察王麗玲，但王麗玲卻看似丟了魂魄，沒有表情與反應。

    魏淑娟屏氣凝神不敢出聲，只好望著車窗外的車水馬龍。

    約莫一個小時之後，車子抵達新莊，王玉霞把車子開到魏淑娟的店門前讓她下車，魏淑娟離去前被王玉霞喚住，王玉霞的臉部線條柔和下來，她先感謝魏淑娟的陪同與協助，然後很誠懇拜託她不要聲張此事，畢竟王麗玲有老公與小孩，此事若聲張，恐將摧毀一個家庭。

    魏淑娟深深覺得王玉霞雖然外表嚴峻，但內心其實很愛護她的妹妹，當下便答應王玉霞保密。

    王玉霞道謝之後便駛車離去。

    隔天，張國強從越南返回台灣，一下飛機便直奔魏淑娟的店，他帶著許多越南的名產送給魏淑娟。

    魏淑娟口中碎念他不要亂花錢，有錢就應該要存起來，但內心裡卻甜蜜蜜。

    張國強自從遇到貴人提攜之後，一路順風順水，經過三年，已經是越南進口皮鞋經銷商的經理，也替自己積攢了幾桶金。張國強這麼努力打拼，為的就是能早日向魏淑娟求婚，組織一個家庭。張國強的努力與用心都讓魏淑娟看在眼裡，其實一開始，魏淑娟對張國強並沒有甚麼特別的感覺，然而誠可感天，大仁哥的誠意，讓魏淑娟看到了張國強身上的諸多優點，因此也慢慢敞開了心扉，兩人的關係亦趨穩定。

    「強哥，我媽生病了，她現在住院，我打算暫時歇業，回台南去照顧她一段時間。」

    「伯母生病了?」

    「還好啦，心臟方面的問題，老毛病了。」

    「我這一次回來有兩個月的假期，我陪妳一起回台南。」

    「不用啦，你那麼辛苦，難得有假期，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我休假也是為了跟你在一起，妳回台南，我一個人在北部有甚麼意思?好了啦，就這樣說定了，妳甚麼時候動身?」

    「我必須跟老客戶打聲招呼，三天後回去。」

    魏淑娟的客源很廣，她根據通訊錄一個一個打電話跟老客戶知會，但看到王麗玲的電話號碼時，她遲疑了一會兒，自從之前的事件迄今已有三個星期，那個事件實在讓她覺得很尷尬，她不曉得該跟她說甚麼。但出於關心，魏淑娟還是鼓起了勇氣按了王麗玲的電話號碼，可是一直沒人接。她很好奇王麗玲的近況，於是嘗試打給王玉霞。電話有接通，魏淑娟很禮貌地跟王玉霞問候王麗玲近況。

    但電話那一頭的王玉霞語氣卻顯得有些疲憊與無奈，有氣無力地說道:「唉!麗玲現在沒辦法跟妳說話。」

    「她怎麼了嗎?」魏淑娟緊握著手機，眉頭緊蹙問道。

    「她…唉…她…她瘋了，她住進精神病院了。」

    「蛤??什麼?怎麼會這樣?怎麼會突然這樣?」

    王玉霞娓娓道出自上一次的事件之後，這三個星期發生的事。

    自從王麗玲回家，整個人便一直處於失神狀態，精神不集中，而且經常嚷著看到鬼怪，終日魅影幢幢。

    王玉霞為了保全妹妹的家庭，所以並沒有告訴王麗玲的丈夫發生過甚麼事。可是，王麗玲每天晚上開始出現瘋癲狀態，尤其當就寢時，便如餓虎撲羊勾引丈夫，一開始她的丈夫只是覺得王麗玲突然變得熱情，並不疑有它，但她每一天晚上都會在固定九點左右便出現極度性飢渴的狀態，如果丈夫晚歸，她就會脫光衣服在客廳唱歌，兩個小孩看到媽媽瘋癲的行徑，都嚇壞了。有時候，她還會在晚上的時候光著身子跑到街上，由於王麗玲越來越瘋狂，已經影響到附近鄰居的安寧，於是有鄰居上門來抗議。

    王麗玲的丈夫打電話給王玉霞告知此事，他們決定送王麗玲到大醫院的精神科就診。精神科醫師認為王麗玲的脫序行為嚴重，便建議應該住進精神病院觀察。

    雖然王玉霞與王麗玲平時感情生疏，但畢竟她的家人當中也只剩下這個妹妹，除了求助專業醫師以外，她也開始跑宮廟問事，有的說她卡到陰，有的則說是祖先的問題， 有的說是風水遇煞，總之得到的答案都莫衷一是，可同樣都要花不少的錢來祭改，卻都沒見改善。

    有一天，王玉霞去醫院探望王麗玲之後，離開醫院時，醫院的附近有一間土地公廟，王玉霞走向土地廟，打算求助土地公讓妹妹的病情好轉，她走近廟門口，看到廟門前有一個看似約70多歲的阿伯在掃地，她上前向這個老先生詢問上香的規矩與求籤的程序。

    王玉霞行禮如儀，得到第四十三籤，內容如下:

一年作事急如飛，君爾寬心莫遲疑；

貴人還在千里外，音信月中漸漸知。

    王玉霞是律師，中文程度本來就很好，看字面也能猜得出大概的意思，可是當局者迷，畢竟解籤之事她是外行，於是很謙虛地持籤向老者求問解籤。

    老者放下手上的掃帚，看了一下籤詩，便問王玉霞所問何事?

    王玉霞精簡地說明是問妹妹的病情，老者說:「小姐，這支籤不錯，它諭示妳為妳妹妹的事情奔波操勞，神明都看在眼裡。神明透過這支籤要告訴妳不用擔心，妳的妹妹會遇到貴人，只是，這個貴人目前還沒出現，而且在遠方，只要過了農曆十五之後妳們就會有貴人的消息了。」

    魏淑娟聽到這裡，百味雜陳，雖然她算不上是王麗玲的閨蜜，但跟王麗玲很投緣，王麗玲很照顧她的生意，為她拉了不少客戶。如今，看到她變成這個樣子，實在於心不忍。

    魏淑娟很想去探望王麗玲，王玉霞語帶感激的跟她約妥時間，隔天中午11點，張國強開車載魏淑娟到教學醫院與王玉霞碰面。

    魏淑娟看到王麗玲目光呆滯地坐在床上，昔日的亮麗與雍容已不復，著實感傷。

    張國強看著王麗玲，轉頭用台語對魏淑娟說:「不對喔!阿娟哪，我感覺這位王小姐的情況不簡單哦。」

    由於王玉霞就站在一旁，魏淑娟趕緊對張國強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可是王玉霞卻彷彿看到一線生機，立即接口問張國強:「張先生，你覺得我妹妹有甚麼問題嗎?你直說無妨。」

    張國強面露尷尬，用手搔著頭說:「啊，我也不是很確定啦，只是你妹妹的情況應該不是醫生可以幫忙解決的。」

    王玉霞難過地抱怨:「我已經跑遍很多的宮廟，可是答案都不一樣，而且也花了不少錢，都沒效果。」

    張國強用台語對魏淑娟建議說:「阿娟，妳覺得有沒有需要找阿嬌師姐試試看?說不定有轉機喔。」

    王玉霞搶著問:「阿嬌師姐?她有辦法幫麗玲嗎?」

    張國強對王玉霞用台灣國語解釋:「哦!這位阿嬌師姐真的很厲害喔!她是一位高人，她不亂收錢。」

    王玉霞看到魏淑娟也點頭附議表示認同，又問:「那她在哪裡?可不可以帶我們去找她?」

    張國強說:「她的宮廟在嘉義，離這裡很遠。」

    王玉霞一聽到遠在嘉義，便立即聯想到在土地公廟抽到的那張第四十三號籤詩，她想到詩句上第三句「貴人還在千里外」這句話，似乎在黑暗中已展露出曙光，接著她用手機滑出農民曆，剛好當天就是農曆十五，一切看似那麼巧，然而冥冥中又彷彿有一條看不見的絲線在串連著一切，這條看不見的絲線或許可以稱它為「必然的緣分」。

    王玉霞央求魏淑娟與張國強帶她與王麗玲去求見阿嬌，魏淑娟表示他們本來就要南下，既然順路，那麼他們就先繞去嘉義的福聚宮找阿嬌。

    魏淑娟先打電話回去安排一切，她告知妹妹要她暫時照顧一下母親，他們很快就會回去。接著，她又打電話給林好，告訴她事情的梗概，並預約問事的時間。

    王玉霞趕緊替王麗玲向醫院辦請假，並以電話通知妹夫。王麗玲的丈夫在電話中頗不以為然，但他認為王玉霞是一個資深的律師，為人理性冷靜，應該不至於做糊塗事，於是他表示會跟公司請幾天假，隨後自行趕到嘉義福聚宮跟他們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