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法(三)  

作者/喬正一

      「妳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去看一看?我覺得很靈呦。」王麗玲一旁慫恿道。

    「謝謝妳,不過我沒興趣,因為我沒甚麼好求的,我對現狀已經很滿足了。」魏淑娟一邊埋頭替王麗玲塗指甲油,一邊搖著頭回應。

    「妳也可以求平安啊,哎呀,走啦,走啦,就算陪我去一趟嘛。」

    王麗玲是魏淑娟很重要的客戶,為她拉了不少貴婦的客人,得罪不起,好吧,就當是開個眼界吧,魏淑娟對著王麗玲苦笑勉為其難的答應。

   

    星期六的傍晚,魏淑娟7點便結束營業。王麗玲開著外漆紅顏色的名車來載魏淑娟,車子駛往淡水的關渡捷運站,接著車子便開往一條通往山區的路徑,附近有許多新建的豪宅。秋天的黑夜降臨的較早,路旁的路燈都已開啟,山路宛如羊腸,彎彎拐拐,一路上杳無人煙,只有每間隔幾公尺的幾盞路燈相伴,暮色壟罩山路,感覺有些孤寂與陰森。附近有雞舍,不時還能聞到雞屎的臭味。

    約莫8:30,終於抵達目的地,眼前出現一棟三層樓的透天別墅,外觀看起來並沒有特別豪華,但坐落於寸土寸金的大台北,市價應該不斐,想來背後贊助的功德主應該是來頭不小的有錢人。王麗玲把車子停在別墅附近的空地,魏淑娟發現到處都是私人轎車,她們一到別墅的門口,就看到旁邊有一個在賣金紙的櫃檯,王麗玲熟門熟路上前登記掛號,然後拉著魏淑娟走上階梯到二樓,二樓有一個空曠的陽台,陽台排滿塑膠凳子,凳子上坐滿等候問事的信眾。

    廟的正廳供著民間傳說的玄天上帝,薰香繚繞,瀰漫著一股神祕的氛圍。

    魏淑娟看到一個男乩童赤裸上半身,頭綁紅巾,下身著黃色布褲。這個男乩童頂著一個小平頭,身高看起來170公分,馬臉型,蓄著小山羊鬍,臉上的皮膚有些許坑坑洞洞,站在美容專業角度的魏淑娟腦海裡本能幻想著如果他是自己的客戶,該如何修補這些坑疤。

    一旁有一個男性的服務人員幫忙攙扶乩童,乩童雙眼緊閉,搖晃著腦門,男性服務人員端著點燃檀香的小香爐捧給乩童吸聞,只見該名乩童搖頭晃腦,看似陷入恍神的境界,最後大喝一聲,便閉眼端坐在一張太師椅上,看起來應該是神明上身了。

    接著,一旁的執事人員開始叫號,因為前來問事的人太多,每個來問事的人限定10~15分鐘左右,王麗玲事先以電話預約,他們抽到的號碼是18號,大概是中間的號碼。

    等到差不多10點半左右,終於輪到他們,王麗玲先驅身上前一股腦兒坐在乩童的對面,她問乩童有關她與先生之間的感情,因為她的先生經常夜不歸宿,她懷疑先生在外面有小三。

    只見乩童閉著眼問王麗玲從她的臥室的房門進去的斜對角,是否擺放著一個紫水晶洞?

    王麗玲大驚一呼「沒錯!那是我之前請風水師去我家看風水時,風水師給的建議,他說這有助於我先生的事業與財運。」

    「是有助財運,可是,對你們夫妻的感情卻有傷。有一好就沒兩好(台語:沒有十全十美的事。),妳回去應該把那個水晶洞給搬走,把它擺在你們家客廳一進門的玄關處,這樣,不但可以改善你們夫妻的感情,還可以替你們家擋煞。」

    「那,我先生的財運呢?」王麗玲的貴婦身分主要還是靠她先生的收入推砌而成,如果她先生的財運不好,恐怕就會連帶影響她養尊處優的貴婦生活,對她來說有相當的利害關係,所以她拿不定主意。

    魏淑娟心裡很好奇王麗玲到底愛的是她的先生?還是她先生的收入?

    「妳放心啦!妳先生很有才情(台語:專業能力很好),加上他走大運,就算不擺那個水晶洞,妳先生的事業也猶然飛黃騰達。」乩童解釋。

    魏淑娟一旁聽著,心裡暗忖:「哦!這個乩童好像真有兩下子。沒去過王小姐的家,竟然能鐵口直斷她臥房裡有一個水晶洞,看來真有兩下子。」

    王麗玲又問了她兩個小孩的學業與健康,之後,便轉身示意魏淑娟問事。可是,魏淑娟很滿意目前的生活,她實在沒啥好問的,便搖頭表示不問了。

    「妳身上有陰氣!妳之前是不是有遇到陰的東西?」乩童雖然閉著眼,但直衝著魏淑娟問。

    魏淑娟心裡一嗆,這一問可戳中了她。的確,之前張國強的撞邪事件,讓她到現在仍餘悸猶存。

    但魏淑娟沒答腔,乩童說:「沒關係,我給妳幾張符,妳回去化掉以後服下去,另幾張則用來淨身,就沒事了。」

    只見乩童用朱砂筆在符紙上隨意畫了幾下,然後交給魏淑娟收下。

    問事結束之後,王麗玲開車送魏淑娟回新莊,一路上王麗玲叨叨絮絮說著那間宮廟的乩童有多麼神準,魏淑娟則有一搭沒一搭的應和著,但其實她心裡是想著那個乩童說她身上有陰氣的事,這又勾起了她心底的恐懼與陰影。

    當晚睡前,魏淑娟趕緊依照乩童的指示,將幾張符給化掉,一部分喝掉,剩餘則擦拭身體。

    過了一個月之後,魏淑娟接到一通電話,電話那一頭是一個女人,說道:「請問..魏小姐在嗎?

    「我是,請問哪裡找?

    「妳好,我姓王,我是麗玲的姊姊。」

    「哦~,妳好,原來是王小姐的姊姊,請問有什麼事嗎?」魏淑娟客氣地回應。

    「不好意思,打擾妳了,我是為我妹妹麗玲的事想請教妳一些問題。」電話那一頭的語氣很客氣。

    「王小姐怎麼了嗎?」魏淑娟聽王麗玲的姊姊這麼一說,心頭一揪。

    「電話裡說不太清楚,我可以到妳的店裡拜訪妳嗎?

    「可以啊,歡迎。」

    於是,魏淑娟跟對方約好晚間八點在店裡等候。

    到了晚上過七點半之後,店裡的客人都已離去,魏淑娟匆匆打掃一遍。快到八點,店門打開,門上掛著的風鈴響起,走進一個衣著拘謹的女士,這個女人戴著厚框眼鏡,髮型古板,臉上不施脂粉,臉型略方。

    進門的女人朝魏淑娟很有禮貌地點頭,然後開口自我介紹:「妳好,我叫 王玉霞,我是麗玲的姊姊,很冒昧來打擾妳。」

    魏淑娟感覺對方是一個很有教養的人,應該受過高等教育。

    王玉霞繼續說:「我不知該如何啟齒,麗玲從小大大都沒有甚麼朋友,但她經常跟我提起妳,並直誇妳的美容技術很精湛,還跟我說妳是她的好朋友,她有給我妳的名片,我就是打名片上的電話連絡妳,她最近出了狀況,但我實在不知該怎麼辦,我想了解她的一些生活情況,所以才來找妳。」

    聽到王麗玲把自己當成了閨蜜,魏淑娟感到有些意外,因為她只是把王麗玲當作VIP的顧客,覺得彼此的交情應該還談不上閨蜜的程度。

    「王小姐到底怎麼了?有甚麼地方我可以幫得上忙?

    「麗玲已經好幾天沒有回家了,我跟我的妹夫都報警了。」

    「什麼?王小姐失蹤了?怎麼會這樣?」魏淑娟不可置信地驚呼。

    王玉霞眉頭深鎖地說:「我妹夫打給我說,麗玲失蹤前的言行很奇怪。」

    「怎麼個怪法?

    「她似乎開始迷上拜神。她的家裡請來了一尊神像,她每天都會焚香祝禱。起先,我妹夫並不以為意,因為他在科技公司的工作本來就很忙,難免忽略麗玲,他認為麗玲如果能夠找到精神寄託也不錯,所以也沒阻攔她。可是,大概兩個星期前,她開始在晚上出門,也沒跟家人交代她去哪兒了,後來她也沒接送小孩上下學,直到五天前她失蹤了,我的妹夫趕緊打電話給我。我跟麗玲雖是姊妹,可是,我們平時沒甚麼聯絡,我也不知她的去向。她從小就備受我爸媽的寵愛,是個嬌嬌女,人長得漂亮,也很善良,書卻唸得不怎麼樣,個性虛榮愛玩,異性緣很好,人前人後總有男人護著她,她有公主病,對男生總頤指氣使,因此沒有同性朋友。她跟我說妳是她好朋友的時候,我當時聽了感到很訝異。」

    魏淑娟強忍住笑意,她才覺得訝異呢,她猜想或許是因為自己從小在艱困的環境中長大,個性獨立,懂得察言觀色,交際手腕高明,很懂得如何順客戶的毛摸,而王麗玲又是頭一遭遇到有女性對自己友善,才把她當成了閨蜜。

    魏淑娟也確實覺得眼前的王玉霞與王麗玲兩人雖是姊妹,但不論容貌外型、個性、穿著打扮、談吐等各方面都南轅北轍,她猜想他們平時應該感情不睦。但畢竟是自己的親妹妹,如今下落不明, 王玉霞感到焦慮也是人之常情。

    魏淑娟說:「我也不知道能提供什麼有利的線索,不過,王小姐在一個月以前曾經邀我一起去一間宮廟,妳剛剛說她迷上拜神,或許跟這間宮廟有關。」

    王玉霞眼睛為之一亮,彷彿抓到了希望,喜道:「哦?妳知道那間宮廟在哪兒嗎?妳可以帶我去嗎?

    魏淑娟跟王玉霞約了隔天早上十點,王玉霞開車來載她,由魏淑娟引路。

    魏淑娟憑著記憶,找到了這間位在淡水的宮廟。

    這一天不是開壇問事的時間,宮廟門前並不像魏淑娟第一次造訪的那晚人聲鼎沸、大排長龍,顯得相當冷清,而且也不見有人招呼。

    王玉霞看著別墅的外觀,好奇地問魏淑娟:「這是一間廟嗎?怎麼看起來像是一間私人住宅?

    「嗯,應該是一間私人神壇。我來的那一天有相當多的人在排隊問事,不像現在這麼冷清。」

    他們倆人徒步走進一樓,魏淑娟走在前頭,王玉霞跟著她上了二樓正殿。

    王玉霞環顧四週,顯露出不悅的表情,可能她對於王麗玲沉迷於此感到不以為然。

    忽然間,他們聽到別墅的三樓傳來奇怪的聲音。兩人循聲走上三樓,發覺聲音是從某一間房間裡傳出來,而且聽起來感覺像是男女交歡時的淫聲浪語。

    兩人彼此對望了一下,王玉霞有股衝動想打開房門,魏淑娟立即低聲勸阻道:「我們這樣做會不會侵害他人隱私?會不會觸法?

    王玉霞壓低聲音說:「可是我總覺得這個聲音聽起來很像麗玲的聲音,我們不要驚擾到他們,只要確認一下就好。」

    王玉霞說完便握住門把,盡量不出聲,她發現房門沒上鎖,於是她輕悄悄推開房門往房間裡探頭一窺,這一窺可把王玉霞震懾住了,映入她眼簾的竟是王麗玲與一個理著平頭男子躺在床上赤裸交纏的淫穢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