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前世孽債

    孝廉，根據維基百科的解釋是指古代漢武帝時所設立的察舉考試，以任用官員的一種科目。孝廉是「孝順親長、廉能正直」的意思。後代，「孝廉」這個稱呼，也變成明朝、清朝對舉人的雅稱。

    我有一個跟同年的同學，他叫做邵又房。他從小跟隨一個姓鐘的孝廉，是常熟地方的人。鐘先生為人非常正直，平時不苟言笑，和邵又房住在一起。

    某一天的半夜，鐘先生忽然驚醒，哭著對人說：「我快要死了！」

    邵又房趕緊問他為什麼這麼說，他說：「我夢見有兩個陰間的鬼差從地底下冒了出來，祂們來到了我的床前把我給拉走。祂們把我拉到一處荒野，那條路看似遙遠無盡，漫天黃沙，遍地長著芒草，很淒涼，見不到一個人影。

    我們走了幾里路，祂們把我帶到一座官衙裡，裡面有一個戴著烏紗帽的神明，面向南方而坐。那些鬼差把我壓到堂上強迫我下跪，神明問我說：「你可知罪嗎？」

    我說：「我沒罪啊?！」

    神明說：「你自己好好想想看！」

    我想了一會兒，便說：「啊!我知道了，我不孝順，我父母死後，棺木放了20年，沒有能力下葬，真是罪該萬死！」

    神明說：「這只是小罪！」

    我說：「我年輕的時候，曾經姦污了一名丫環，又去嫖了兩個妓女。」

    神明說：「這也是小罪。」

    我又說：「我知道了，我的嘴很刻薄，沒有口德，常喜歡嘲笑批評別人的文章。」

    神明又說：「這個罪更小了。」

    我實在很納悶，便說：「那我真不知還有什麼罪過了。」

    神明便轉頭望向左右侍衛，說道：「拿孽鏡水給他看！」

    於是左右鬼役拿了一盆水，放到我的面前，恍惚中，我看到了我自己的前生，那個時候我叫做楊敝，和朋友一起去湖南做生意，因貪圖朋友的財物，把他給推到水裡淹死了。

    當我一下子明白後，嚇得渾身不停地發抖，爬到神明的面前哀求說：「我知錯了。」

    神明大聲呵斥：「還不變嗎？！」便舉起手用力拍響桌子，只聽一聲炸雷，接著便天崩地裂，城市、衙門、鬼神、物品之類的東西，全都不見了，我只看見汪洋大水，無邊無際，我渾身輕飄飄的，蜷伏在一片菜葉上面，我心想我這麼重，葉子這麼輕，怎麼沒沉下去呢？

   但當我回頭看自己的身體，居然已變成了一隻蛆蟲！我的鼻子、耳朵、嘴，都變得像芥子般那麼小，不禁嚇得放聲大哭了起來。你說我做了這樣的夢，還能活得下去嗎？」

    邵又房安慰他說：「先生不要擔心，你想太多了，夢不能當真的。」

原文/

余同年邵又房，幼從鍾孝廉某，常熟人也，先生性方正，不苟言笑，與又房同臥起。忽夜半醒，哭曰：「吾死矣。」又房問故，曰：「吾夢見二隸人從地下聳身起，至榻前拉吾同行。路泱泱然，黃沙白草，了不見人。行數裡，引入一官衙，有神烏紗冠，南向坐。隸掖我跪堂下，神曰：『汝知罪乎？』曰：『不知。』神曰：『試思之。』我思良久，曰：『某知矣。某不孝，某父母死，停棺二十年，無力蔔葬，罪當萬死。』神曰：『罪小。』曰：『某少時曾淫一婢，又狎二妓。』神曰：『罪小。』曰：『某有口過，好譏彈人文章。』神曰：『此更小矣。』曰：『然則某無他罪。』神顧左右曰：『令渠照來。』左右取水一盤，沃其面，恍惚悟前生姓楊，名敞，曾偕友貿易湖南，利其財物，推入水中死。不覺戰慄，匐伏神前曰：『知罪。』神厲聲曰：『還不變麼！』舉手拍案，霹靂一聲，天崩地坼，城郭、衙署、神鬼、器械之類，了無所睹；但見汪洋大水，無邊無岸，一身渺然，飄浮於菜葉之上。自念葉輕身重，何得不墜？回視己身，已化蛆蟲，耳目口鼻，悉如芥子，不覺大哭而醒。吾夢若是，其能久乎？」又房為寬解曰：「先生毋苦，夢不足憑也。」先生命速具棺殮之物。越三日，嘔血暴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