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中一坐而食

    所謂「日中一坐而食」即比丘一天僅吃一餐，而且坐下用餐後就應把當天乞得的食物吃完，如果吃不完，還有剩餘的食物，一旦離座，就不得再食。

    所謂食色性也，男女飲食本即生死輪迴的主因，所以欲修梵行即應從過午不食下手。本經中最膾炙人口之處即佛陀的明訓：「比丘既已選擇出家學道，就應捨棄世俗的行為，如果不看時間，在夜間乞食，吃晚餐，這樣跟充滿情慾的凡夫俗子又有何差別？」善哉斯言，令人深省。

選譯自北傳《中阿含經》

喬正一譯於西元2008/8/1日全蝕八關齋戒日

    我是這聽說的：

有一次，佛陀住在古印度舍衛國的祇樹給孤獨園林內。那時，佛陀是這麼對所有的比丘們說的：「我一直奉行日中一坐而食，這樣的修行令我身體健康，輕鬆安樂，氣力強盛。你們比丘也應當奉行日中一食，這麼做可以幫助你們修持梵行。」 

這時，僧團裡有一名叫跋提婆羅的比丘跑到佛陀面前表示：「佛陀啊，我實在沒辦法奉行日中一食，因為那樣會令我身體虛弱，體力不支。」 

佛陀對他說：「這樣吧，如果你乞得食物後，可以分做兩份，一份早上吃，另一份可以拿回僧團裡留到午前再吃。」 

跋提婆羅比丘對佛陀討價還價：「我還是沒辦法這麼做。」 

佛陀又讓步：「好吧，你不必奉行過午不食，你可以把食物留起來，在一天之中隨你高興什麼時候吃。」 

跋提婆羅比丘還是不同意：「這樣我還是做不到。」

佛陀都已經退讓到這般地步，提婆羅比丘竟然還不滿意，這時佛陀便不再理會他了。 

有一天，僧團裡的另一名比丘迦留陀夷，在傍晚時分帶著缽走入城市裡化緣，因為他長得很黑，加上當時已入夜，燈火未明，所以他走在夜裡簡直就像是隱形人一般。

迦留陀夷慢慢地走到一位長者家門前，剛巧那位長者的太太又懷孕，聽到有修行人在門外乞食，便拿著煮好的飯走出來準備布施，好修積功德。

但迦留陀夷因為長得太黑了，碰巧當晚又逢驟雨，陣陣閃電交加，嚇壞了這位長者太太。她一見迦留陀夷便驚呼：「鬼啊，鬼啊，救命啊！」沒想到這一驚嚇，害得她流產了。

這正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雖說長者夫人的流產事件不是迦留陀夷比丘故意造成的，但畢竟是因他而起。他感到很內疚，回到精舍後一直悶悶不樂，獨自一人悔過。 

這起事件很快的在城裡傳開了，大家都認為是比丘詛咒在家人流產。其中還有人認為比丘在夜裡不該出來托缽，如果比丘吃晚餐，與一般在家人又有何異？

城裡的人都議論紛紛，其中持戒精嚴的比丘也非常不以為然，便來到佛陀面前報告此事。

佛陀便差遣一名比丘去叫喚迦留陀夷過來，迦留陀夷一聽是佛在喚他，立即趕到佛前，佛陀當眾問他整起事情的經過，他也當眾承認。 

佛陀當眾譴責他：「你怎麼可以不看時間，又在即將下雨的時候入城乞食？！這的確是你的不對！你既然已經選擇出家，又豈可因貪食而入夜乞食？」

迦留陀夷很難過，便起身當眾懺悔：「從今以後，我不敢再犯，懇請佛陀接受我的懺悔。」

這時，佛陀要阿難尊者去打揵稚（註：召集比丘集會的工具），要所有比丘在普會講堂裡集合。

等所有比丘都到齊後，佛陀便坐在正中央，他對大家說：「比丘們，過去在這個世界裡出現過的所有佛陀，都是奉行日中一坐而食，追隨他們的聲聞比丘們也都是如此。就算未來有別的佛陀來到這世間，未來的佛陀及追隨他的弟子們，也都必將奉行日中一坐而食。因為日中一坐而食，是修行解脫的重要基礎，也是必要之法，若能依法奉行，便能身體健康，輕鬆安樂，心智便得開解；智慧既已得開解，便得諸善根；既已得善根，便得三昧（禪定）；既已得三昧（禪定），便能如實而觀照體會。觀照什麼呢？就是四聖諦。對於苦諦能如實地觀照體會，對於苦集諦能如實地觀照體會，對於苦滅盡諦如實地觀照體會，對於離苦道諦如實地觀照體會。」

佛陀接著說：「你們既已選擇出家學道，就應捨棄世俗的行為，如果不看時間，在夜間乞食，吃晚餐，這樣跟充滿情慾的凡夫俗子又有何差別？」

這時迦留陀夷對佛表示：「既然所有過去及未來的佛陀都是奉行日中一坐而食，那麼懇請佛陀對所有比丘制定這樣的戒律吧！」

佛陀說：「我本來就有此意，只是因緣尚未成熟。因為以前還沒有犯錯，所以沒有制戒。必須要有人犯錯，才有制戒的必要。」

佛陀又對所有比丘們說：「既然我奉行日中一坐而食，你們也應當如此。此外，你們還要奉行乞食之法，什麼是乞食之法？也就是當你們在托缽時，如果能乞得食物，無須竊喜；若乞不得食物，也無須煩惱。得到食物的時候，心中不要有貪著之心，要想著食物的功用只是讓身體能維持生命，使體力充足，好精進修行而已。 

比丘們，你們也應當奉行一坐而食。什麼叫做一坐而食？就是坐下用餐後就應把當天乞得的食物吃完，如果吃不完，還有剩餘的食物，一旦離座，就不得再食。

比丘們，你們也應當應得食而食之。什麼是得而食之？就是應該只吃你們所乞得的食物。如果有居士再將食物送到僧團裡，你們就不應該再吃了。

比丘們，你們也應當穿著三衣，應常坐樹下，常坐閑靜之處，應露坐而修苦行，應穿著補納衣，應在墳塚間修行，應穿著弊惡之衣。我會這麼教導你們，是希望你們少欲知足，一如摩訶迦葉尊者一般。摩訶迦葉尊者自己奉行頭陀十一法，也教人奉行此法。我今天也如此教誡你們，應當如面王比丘一般，因為面王比丘穿著弊壞之衣，不做任何打扮裝飾。比丘們，你們都應當如此修習，如此學習！」

前面提到跋提波羅比丘對於日中一食一事跟佛陀討價還價，導致佛陀不理會他。這件事讓他很不好意思，以致連續三個月都不敢見佛陀。

有一天阿難尊者來看望跋提婆羅比丘，並勸他：「現在所有的比丘們都在補納衣裳，因為佛陀即將要外出遊行，如果你還躲著不見他，恐怕將有一段好長的時間見不著他，對你根本沒有好處，到時可不要後悔喔！」

跋提婆羅比丘覺得阿難尊者所言甚是，便跟著阿難尊者一起去見佛陀。跋提婆羅比丘一見到佛陀，立即跪地懺悔，說道：「佛陀啊，對不起，我知道錯了，請您接受我的懺悔。自今以後，絕不再犯。」

佛陀接受他的懺悔，對他說：「起來吧，我接受你的悔過，以後不要再犯了。我以宿命通回憶自己過去前生無數的生死輪迴，有時我轉生作驢、騾、駱駝、象、馬、豬、羊等畜生，以水草為食；有時我墜入在地獄中，以灼熱的鐵丸為食；有時我轉生為餓鬼，常食膿血；有時我轉生為人類，吃五穀雜糧；有時我轉生為天神，享用自然的甘露。在無數的時間裡，對於食物及性愛的慾望，是令我生死輪迴的主因，就像乾材遇上烈火，就像大海吞食小河，永不知足。凡人也是如此，貪食的慾望是永遠不可能滿足的。」

佛陀說到這裡，便誦出以下的偈語：
　 「生死不斷絕　　皆由貪欲故
   　怨憎長其惡　　愚者之所習」

上段偈語的大意是說，貪、瞋、痴是眾生生死輪迴的主因。

跋提婆羅比丘聽到佛陀上開的教誨後，便下定決心，獨自一人在閑靜之處，砥礪自己，修無上梵行。沒多久便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經「生死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辦，更不復受有。」這時的跋提婆羅比丘已經成為阿羅漢了。

佛陀得知這項好消息後，感到很欣慰，便當眾稱讚跋提婆羅比丘：「我弟子中，第一聲聞多飲食者，即吉護比丘是也！」

比丘們聽到佛陀這樣的稱讚，都心生歡喜，並依法奉行。

 

日中一食

七）　聞如是。　一時。
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恒一坐而食。
身體輕便。氣力強盛。汝等比丘。亦當一食。
身體輕便。氣力強盛。得修梵行。　爾時。
跋提婆羅白世尊言。我不堪任而一食。所以然者。
氣力弱劣。　佛告之曰。若汝至檀越家。一分食之。
一分持還家。　跋提婆羅白佛言。
我亦不堪行此法。　世尊告曰。聽汝壞齋。通日而食。
　跋提婆羅白佛言。我亦不堪任施行此法。
爾時。世尊默然不報。　爾時。迦留陀夷向暮日入。
著衣持缽。入城乞食。爾時極為闇冥。
時優陀夷漸漸至長者家。又彼長者婦懷妊。
聞沙門在外乞食。即自持飯出惠施之。
然優陀夷顏色極黑。又彼時天欲降雨。
處處抴電。爾時。長者婦出門見沙門顏色極黑。
即時驚怖乃呼。是鬼。自便稱喚。咄哉。見鬼。
即時傷胎兒。尋命終。是時。
迦留陀夷尋還精舍。愁憂不歡。坐自思惟。悔無所及。　爾時。
舍衛城中有如此之惡聲。
沙門釋種子咒墮他子。其中男女各相謂言。今諸沙門。行無節度。
食不知時。如在家白衣。有何等異。　爾時。
眾多比丘聞諸人民各論此理。
沙門釋種子不知節度。行來無忌。其中。
持戒比丘戒完具者。亦自怨責。實非我等之宜。食無禁限。
行無時節。實是我等之非也。
各共相將至佛所。頭面禮足。以此因緣。具白世尊。　爾時。
佛告一比丘。汝往喚迦留陀夷使來。　是時。
彼比丘受佛教已。即往喚優陀夷。
時優陀夷聞佛見呼。即來至世尊所。頭面禮足。
在一面坐。爾時。世尊問優陀夷曰。
汝審昨日暮入城乞食。至長者家。
使長者婦胎墮乎。　優陀夷白佛言。唯然。世尊。
　佛告優陀夷。汝何故不別時節。
又復欲雨而入城乞食。此非汝宜。
然是族姓子出家學道而貪著於食。　爾時。優陀夷即從坐起。
白世尊言。自今之後。不敢復犯。
唯願世尊聽受懺悔。　爾時。世尊告阿難曰。速打揵稚。
集諸比丘在普會講堂。　阿難受佛教已。
即集諸比丘集在講堂。前白佛言。諸比丘已集。
世尊。宜知是時。　爾時。世尊即往講堂。
在中央坐。告諸比丘。
過去久遠諸佛世尊皆一坐而食。諸聲聞等亦一坐而食。
正使將來諸佛及弟子眾。亦當一坐而食。所以然者。
此是行道之要法。應當一坐而食。若能一坐而食。
身體輕便。心得開解。心已得解。得諸善根。
已得善根。便得三昧。已得三昧。如實而知之。
云何如實而知之。所謂苦諦如實而知之。
苦習諦如實而知之。苦盡諦如實而知之。
苦出要諦如實而知之。
汝等族姓子已出家學道。捨世八業。而不知時節。
如彼貪欲之人有何差別。梵志別有梵志之法。
外道別有外道之法。　是時。優波離白世尊言。
過去如來．將來諸佛。皆一坐而食。
唯願世尊當與諸比丘限時而食。　世尊告曰。
如來亦有此智。但未犯者。要眼前有罪。
乃當制限耳。　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專一坐而食。
汝等亦當一坐而食。今汝日中而食。
不得過時。汝等亦當學乞食之法。
云何比丘學乞食之法。於是。比丘。趣以支命。得亦不喜。
不得亦不憂。設得食時。思惟而食。
無有貪著之心。但欲使此身趣得存形。
除去舊痛。更不造新。使氣力充足。如是。比丘。
名為乞食。汝等比丘。應當一坐而食。
　云何比丘一坐而食。起則犯食。更不應食。如是。
比丘。名為一坐而食。
汝等比丘亦當應得食而食之。云何比丘得而食之。於是。比丘。
以得食已。更復有為齊此于。
以食更得者不應復食。如是。比丘。得食而食之。汝等比丘。
亦當應著三衣。應坐樹下。坐閑靜處。
應露坐苦行。應著補納衣。應在塚間。
應著弊惡之衣。所以然者。歎說少欲之人。
我今教汝等。當如迦葉比丘。所以然者。
迦葉比丘自行頭陀十一法。
亦復教人行此要法。我今教誡汝等。當如面王比丘。
所以然者。面王比丘著弊壞之衣。不著校飾。
是謂。比丘。我之教誡。當念修習。如是。比丘。
當作是學。　爾時。
跋提波羅及經三月不至世尊所。爾時。阿難臨三月初。
至跋提婆羅比丘所。而告之曰。
今諸眾僧皆補納衣裳。如是如來當人間遊行。
今不往者後悔無益。　是時。阿難將跋提婆羅至世尊所。
頭面禮足。並復白佛言。唯然。世尊。
聽我懺悔。自今已後。更不犯之。如來制禁戒。
然我不受之。唯願垂恕。如是再三。　是時。佛告曰。
聽汝悔過。後莫復犯。所以然者。
我自念生死無數。或作驢．騾．駱駝．象．馬．豬．羊。
以草養此四大形。或在地獄中。以熱鐵丸噉之。
或作餓鬼。恒食膿血。或作人形。食此五穀。
或作天形。食自然甘露。無數劫中。形命共競。
初無厭足。優波離當知。如火獲薪。
初無厭足。如大海水吞流無足。
今凡夫之人亦復如是。貪食無厭足。　爾時。世尊便說此偈。
　生死不斷絕　　皆由貪欲故
　怨憎長其惡　　愚者之所習
是故。跋提婆羅。當念少欲知足。無起貪想。
興諸亂念。如是。優波離。當作是學。　爾時。
跋提婆羅聞如來教誡已。在閑靜之處。
而自剋責。所以族姓子。出家學道者。
修無上梵行。生死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辦。
更不復受有。如實而知。爾時。
跋提婆羅即成阿羅漢。爾時。世尊告諸比丘。
我弟子中第一聲聞多飲食者。所謂吉護比丘是也。　爾時。
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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