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展開辯論

選譯自《那先比丘經》

喬正一白話譯於西元2015/10/25八關齋戒日

    國王又問：「請問那先尊者可否與我辯論法義?」

    那先尊者說：「如果陛下是以一個智者的身分來提問，我就能夠與你對答討論；大但如果陛下是以王者的身分來提問，以一個愚者的身分來提問，我就不會回答你任何一個問題。」

    國王問：「聰明人的問題、帝王的問題、愚蠢人的問題，各是什麼意思?」

    「智者之間的對話，相互詰難，有上等、下等之分。對談中有了勝負的結果，雙方自己都很清楚，這就是智者之間的對話。

    王者的對話，是一種不對等的自我放縱，若有稍微違拗帝王之意，或不聽從王者之言的人，帝王便強行誅殺，這便是王者說話方式；

    而愚蠢之人的對話，弱其話語太長，便是廢話連篇，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東西；如果語句很短也不知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結果只是一昧追求勝利而已，這便是愚蠢之人的對話方式。」

    「我了解了，我願以智者的對話方式論法，絕不會用王者、愚者的方式對話。請您不要用對王者的心態與我說話，應該像與諸沙門或與諸弟子一般的方式與我說話，就像與一般居士說話一樣，也應該像與使者說話的方式跟我說話，我們最終目的是應當相互啟發。」

    那先尊者回說：「善哉!善哉!善哉!真是太好了!」

    國王說：「我現在有個問題想要發問。」

    「陛下請說。」

    「我已經問過了。」

    「那我也已回答了。」

    「你用什麼語言回答了我?」

    「陛下又問了我什麼問題呢?」

    「我沒有什麼可問的。」

    「那我也沒有什麼好回答的。」

    彌蘭王這時便明白那先尊者一位智慧超俗之人。

    國王說：「我剛才本有許多問題想要問的，但現在已日落天暗，怎麼辦呢?就明天吧!應該請那先尊者到宮中好好地相互辯論一番。」

    沾彌利望群立即告訴那先尊者：「現在時間已晚，陛下應當回宮中。明天，國王定當邀請尊者去宮中。」

    那先說：「善哉!善哉!善哉!太好了!」

    國王立即向那先尊者跪地頂禮，便回宮去。

    在馬車上，國王一路考慮著第二天該如何提問。

    第二天一亮，沾彌利望群以及群臣都向國王啟奏：「請不請那先呢?」

    國王說：「當然請。」

    沾彌利望群問：「如果邀請的話，那應當請多少沙門一起來呢?」

    國王說：「就由那先尊者自己決定帶多少沙門一起來。」

    這時，旁邊有一位主藏大臣，他的名字叫慳吝。

    他向國王啟奏道：「就讓那先與十位沙門一起來就行了。」

    他像這樣啟奏了三遍。

    彌蘭王很生氣地說：「你怎麼這麼小氣呢?難怪你的名字叫慳，竟如此固執慳惜皇家的財物。要是換作你自家的財物，那還不知更如何小氣了?你膽敢忤逆我的意思，便是殺頭之罪。你可以走了，就憫念你慳吝無知，特赦免你的罪過。如今我身為一國之君，難道還不能決定供養沙門的飯食嗎?」

    慳吝嚇壞了，便不敢再說一句話。

    沾彌利望群來到那先尊者修行的地方，先向那先尊者頂禮，並轉達了國王邀請那先尊者入宮的意思。

    那先問：「陛下允許我帶幾位沙門一起同去?」

    沾彌利望群說：「陛下有特別交代，任隨尊者帶多少沙門一道前往。」

    於是，那先尊者便與野想羅等八十位沙門一起前往。

    沾彌利望群在即將進城之際，於途中便問起那先昨日回答國王說「沒有那先」一語的意思。

    那先尊者便問沾彌利望群：「依你的看法，那先究竟應該是什麼呢?」

    沾彌利望群說：「我認為呼息出入，生命之氣便是那先，那就是真我。」

    那先尊者問：「人的氣息一旦呼出，就不再回到本身；那麼這個人還是活的嗎?」

    沾彌利望群說：「呼出氣息而不再有氣息吸入的人，必然會死去。」

    那先又說：「就像有人吹奏笳樂，吹出氣就不再回來了：又像那些手持鍛金笛吹火的人，一旦吹出氣，豈能回得去?」

    「氣不能再回到身體裡去。」

    「同樣是吹出氣而氣又不能再回到身體裡，那麼這些人為什麼還不死呢?」

    「呼息之間的深奧道理，我不知道。但請那先尊者替我開示。」

    那先尊者說：「呼息的氣流，都是身中的固有之物，就像人的心中總會有所思念一樣。舌頭將心念說出，是舌頭的特殊功能；意識有懷疑的對象，是心對此對象加以思慮，這便是心的特殊功能。每一根都有各自的特殊功能，分開來仔細觀看它們，都是因緣無常而沒有一個叫那先的人或物在其中。」

    沾彌利望群當下立刻領悟法義，破除身見，成為佛教在家的弟子，並受持五戒。

    沒多久，那先尊者走進宮中，來到宮殿之上。

    彌蘭王立即上前迎接，他向那先尊者跪地頂禮，然後退在一旁。

    那先尊者就坐，八十位沙門也都坐下。

    國王親手捧著可口精美的飯菜，放在那先尊者的面前。

    眾僧吃完飯後，漱口洗手，國王接下來便供養眾沙門每人一件雙層袈裟，皮革制的鞋子各一雙；另供養那先、野想羅兩位尊者每人三件袈裟，各一雙皮革制的僧鞋。

    國王又對那先、野恝羅兩位尊者說：「請留下十個人，請其餘的尊者先回去。」

    那先尊者立刻請其餘的沙門先回去，與十位沙門一同留在王宮裡。

    國王又下詔：「後宮的諸嬪妃、樂伎都出來，在宮殿中聽我與那先尊者論說法義。」

    於是，後宮的嬪妃與樂伎都紛紛走出來，聚集在殿上的帷幕後聽那先尊者說法。

    國王親自搬出座墊坐在那先尊者面前。

    國王問那先：「應該辯論什麼呢?」

    那先說：「陛下若想聽法義的重點，就先說法義的重點吧。」
　

原文/
　　

那先即到。王因前，柑問訊語言，王便大歡喜。因共對坐。
　　那先語王言①：「佛經說言：『人安隱，寂大利；人知足，寂為大富；人有所信，寂為大厚。泥洹道，寂為大快。』」王便問那先：「卿字何等②?」那先言：「父母字我為那先，人呼我為那先，有時父母呼我為首羅先③，有時父母呼我為維迦先。用是故，人皆識知④我，世閒人皆有是⑤耳。」
　　王問那先：「誰為那先者?」王複問言：「頭為那先耶?」 「不為那先。」王複言：「耳、鼻、口為那先耶?」「不為那先。」王複言：「顧項⑥、肩臂、手足為那先耶?」 「不為那先。」王複言：「陛腳⑦為那先耶?」「不為那先。」王複言：「顏色為那先耶?」「不為那先。」王複言：「苦樂為那先耶?」「不為那先。」王複言：「善惡為那先耶?」 「不為那先。」王複言：「身為那先耶?」「不為那先。」王複言：「肝肺、心脾、腸睸⑧為那先耶?」 「不為那先。」王複言：「顏色為那先耶?」「不為那先。」「苦樂、善惡、身心合是事⑨，寧為那先耶?」言：「不為那先。「王複言：「無有苦樂，無有顏色，無有善惡，無有身心，無是五事，寧為那先耶?」那先言：「不為那先。」王複言：「聲向、喘息，寧為那先耶?」言：「不為那先。」 「何等為那先者?」
　　那先問王：「何所為車者?軸為車耶?」 「不為車。」那先言：「聲⑩為車耶?」王言：「輦不為車。」那先言：「輻為車耶?」 「不為車。」那先言：「輞⑾為耶?」 「不為車。」那先言：「輳⑿為車耶?」 「不為車。」 「軛為車耶?」 「不為車。」那先言：「譽⒀為車耶?」 「不為車。」那先言：「蓋為車耶?」 「不為車。」那先言：「合聚是材木著一面，甯為車耶?」「不為車。」那先言：「音聲為車耶?」 「不為車。」那先言：「何等為車耶?」王默然不語。
　　那先言：「佛經說：『合聚是諸材木用作車，因得車。』人亦如是，合聚頭、面、目、耳、鼻、口、頸項、肩臂、骨肉、手足、肺、肝、心、脾、腎、腸脂、顏色、聲向、喘息、苦樂、善惡，合為一人。」王言：「善哉!善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