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羅漢向 · 阿羅漢果 

 

趨向阿羅漢之道

 

阿姜摩訶布瓦尊者關於自己修證之道的開示彙編

本書是法的佈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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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姜摩訶布瓦尊者

戒寶比丘泰譯英

捷平英譯中

劉雙等審閱

平常我們認為眼睛可以看。可是一旦真正瞭解身體真實的本質,我們知道眼球只是一團組織,流過眼睛的意識才真正看見和知道視覺物件,意識把眼睛當作接觸視覺境界的媒體。我們的視覺器官與路邊一隻死動物的眼球沒有分別。肉眼自己沒有內在的價值:眼睛本身基本上沒有自主性。這個道理人們都可以清楚明白。既然如此,身體怎麼可能是自我?怎麼可能為自我所擁有呢?這並不符合自然法則。

遍佈滲透全身的意識流退回到它自己,並彙集進入高深的三摩地時,這個道理就清晰可見。那時整個軀體就只剩一堆東西——像一根樹桐或一截樹樁。心從三摩地退出來之後,意識覺知回到身體,擴散遍佈至四肢百骸每一部位。覺知和知道的能力是心——不是身體——的基本功能。這個階段的禪修者在正常清醒的意識狀態,能知全面覺知自己,覺知到心和知覺超越時間性,永遠是同一個核心,物質元素無法覺知。在三摩地中,身體可能從覺知中消失,可是覺知本身永不會消失。

實際上,這是自然不變的道理。然而,當煩惱滲透心時,它們緊抓一切為自我——是我或我的——因此混淆了個人真正的本性和它所賦予生命的六根,這是煩惱的本質。智慧恰好相反:它清楚知道身體是什麼,並糾正這錯誤的知見。煩惱永遠緊抓身體,使人相信身體是個人非常特殊的部分。智慧視人體僅為一普遍物質的組合體,並因此而捨棄一切對它的自我執著。

拿頭腦來說,它只是一團物質,頭腦只是人類意識的工具。當心進入深度的寧靜和定境,平常遍佈全身的覺知意識同時從全身各部位集中成一點聚集在胸口中間,能知的特質在這一點顯著地顯示著,它並不是從頭腦流露出來的。雖然記憶和學習的功能與頭腦有關,但是對真相的直接知見卻無關頭腦。

一步一步地,從初級的三摩地修行,到經驗和明白的階段,從來都在心中發生,這是真相所在之處,正確修行的禪修者知道這修道上的每一步。說到明白一切法的真相,頭腦不是因素——它根本沒有用處。心寧靜與發亮的特質在心中體驗,它們顯著地從這點流露出來。心所有的方方面面,從最粗到最細的,都清楚的在這中心點發生。還有當所有雜染的影響最後從心中被熄滅,它們也都在這裡消失。

在心中,想(saññã)和行(sankhãra)是無明的主要媒體。從阿那含修身念住後續階段開始,這自我的心理組合占了中心位元置。當自我的物質組合——身體——不再是因素,阿那含的所有聚焦自然轉移到心理組合:受、想、行和識。這當中,想和行的作用特別重要。它們不斷生起和互動來形成它們賦予不同意義的心理影像。檢驗它們時,仍然用同樣的觀察原則,不過這時不是身的影像,思想的過程成為監視的主題。

智慧用密集的反省觀察念頭和記憶如何生起又滅去,生起又滅去,在無盡迴圈的心理活動中生滅。念頭在覺知中一生起就滅去,它的本質是什麼,結果都一樣,一個念頭只存在一短暫時刻就滅去。調查直接瞄準整個思想過程,穿透意識能知的根本特性之核心。它跟隨每一個念頭,每一個想法的生起與滅去,然後再專注另一個浮現的。這是耗時耗力的巨大任務,須要日夜每一時每一刻不分心。不過在這個階段,時間空間已經沒有相關了。這個內在的檢驗可能必須不懈怠地進行數個星期甚至數個月,念住與智慧跟不斷波動的心理現象扭打。

這項工作很耗心力,智慧沒有休息地追隨著心理活動每一方面,日夜不停地工作。在它觀察思維過程的同時,它也用思想和意見來發問和探索心的運作,以洞察它的真實本性。這是為了道——修道——而思想,是智慧用來發現真相的工具,不是為了自己耽溺在思想中,那是集——苦的原因。由於觀察的密集性,心變得脆弱,經過多小時緊湊的工作,它不可避免地遲鈍緩慢下來。發生這種情況時,就必須休息一下。這個階段,心比任何時候更需要定時休息,安住於三摩地中。不過由於修行智慧的效果是那麼殊勝,以致三摩地的平靜和定相形之下顯得蒼白,因此禪修者通常不願意選擇三摩地。心處於高昂、高度覺知的狀態,從這個觀點而言,三摩地似乎是個浪費時間、停滯的心理狀態。事實上,三摩地是支援智慧重要而不可分割的部分。 

所以,如果需要的話必須強迫心進入三摩地,逼它放下手上的調查,專注於證得寧靜、平和,完全集中的心理狀態。在那裡,它可以休息至精神完全恢復,然後重新開始心的解脫工作。心一旦退出三摩地靜止的狀態,它會立刻跳起來行動,急不及待地回到它主要的工作——清除摧毀一切內心的煩惱。不過要注意,別讓心在修行智慧的道路上瘋狂奔跑而沒有休息,過度的觀察是一種集(samudaya),會滲入心中,造成它掉入行(sankhãra)的詛咒。智慧用思想與分析的功能來觀察心,這些功能本身只是一味推進不知調節,所以必須不時加以控制,以便在內在的工作與休息之間取得適當的平衡。這個階段的修行,智慧會自動全力以赴,應當是休息時,就以同樣的力度專注於三摩地。這是道、果和涅槃的中道。 

這個層次的修行,心與它和名蘊(nãma khandha)的關係是觀察的焦點。心是我們存在的核心,知道的根本特性,它由純淨簡單的覺知組成——心只是知道。覺知善惡,以及隨之而來的判斷,全都只是心的活動。有時,它們的活動顯現成念住,有時,是智慧。不過,真正的心完全沒有展現任何活動或顯現任何狀態,它僅僅是一個知道的境界。心中生起的活動,比如覺知好壞,或快樂痛苦,或稱讚譭謗,全都是從心中流出的意識狀態。既然它們代表心的活動和狀態,它們的本質,不斷生起滅去,這類意識覺知始終不穩定不可靠。從這個角度看,想、行和識,全都是心的狀態。

這些狀態製造了我們稱之為名蘊——心理現象——的波動。通過受、想、行和識的互動,相和影像從心中生起,心是知道它們的覺知。雜染的影響,比如欲貪,操縱和渲染這覺知所知道的內容。只要心處在欲貪的統治之下,相信這內在的影像是真的和實質存在,貪和嗔就會產生。這內在化的相就會根據它們被認知的本質——好或壞,喜愛或厭惡——被喜愛或驅逐。心的觀點結果被分成這兩個極端,它被套入認同世間的二元性和不確定性。心的能知不會生起或滅去,不過它會模仿那些生起和滅去的現象——比如煩惱和蘊——的特點。當智慧最終看透這騙局,心便不再攀緣這些現象,即使它們繼續在蘊的範疇內生起和滅去。心因此而空於這些現象。

從我們出生到現在,每一瞬間,五蘊都在不斷生起滅去,它們本身沒有實質,也不可能從中找到任何實質。心對這些現象的詮釋給予它們一個自我的外表,心認為它們有自我實質或為自我所有,而執著於它們。這個錯誤的知見製造一個自我,帶來比整座山還要沉重的負擔,然後心自己背負著這個不會帶來任何利益的重擔。自我幻覺製造的邪見執著帶來的唯一回酬是苦。

心已完成觀察這些東西,用尖銳直接的智慧看清它們,身體已被清楚的明白只是自然現象,它的真實局限於自身內在的物質特性。內在沒有自我,因此不再是個喜愛的物件。身體的感受——發生在體內疼痛、舒服和中性的感受——清晰而真實,但它們只是在特定領域裡的真實,也已被捨棄。可是智慧還沒有能力看透純粹從心裡生起的微細感受,所以心理和情緒的感受——只發生在心裡的苦、樂和捨受——是不斷吸引心的因緣。雖然目前心無法明白它們的真相,這些微細的感受不斷起提醒的作用,引導心進一步地觀察它們。

整體上,念頭和想像的泉源被稱作行蘊。每一個念頭,每一個想法會在心中短暫波動然後消失。這些心理波動本質上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它們只不過在覺知中一閃然後不留痕跡地消失。只有當想蘊拿起它們,它們才變成有特定意義和內容的思想和意見。想蘊是記憶、認知和詮釋的名蘊。想(saññã)拿取念頭的片段然後詮釋並擴充它們,假設它們的意義,把它們變成議題。行(sankhãra)接著把這議題延續成連綿不斷的妄想。

無論如何,想是主要的煽動者,一旦行短暫閃動,想就立刻執取它,把它定義為這個或那個——騷動一切。這兩個是製造一切麻煩的心理功能,兩個一起編故事——幸運的或悲慘的——然後把它們詮釋成自我的真實。想依靠記憶來辨認一切從覺知中的生起,想定義它們、賦予它們意義。

行的生起和滅去有明顯的開始和結束,就好像閃電或螢火蟲那樣一閃一閃。在仔細觀察下,想蘊比行蘊來得更微細。行闖進覺知,是念頭的基本構建。想,不會像念頭閃動般的被體驗到。當心完全停止,諸蘊非常平靜時,我們可以清楚感知到每一蘊生起的方式。想會慢慢擴散開來滲透心,就像墨水在吸墨水紙上擴散開來,它慢慢擴展直到形成心理圖像。隨著想的領導,不斷生起的行,開始製造圖像和圍繞著它編制故事,然後它們就有自己的生命。首先想辨認、詮釋行的波動,把它們塑造成可辨認的影像,行接著繼續詳細描述,這就是各種各樣的思想的形成。這兩個心理功能都是自然的現象,它們同時生起,跟知道它們的覺知截然不同。

現在,當心重複不斷、無休止地觀察諸蘊時,它會變得純熟。以智慧分別思維,首先我們可以捨棄色蘊。在前面的觀察階段,智慧在看透——並且放下——其他蘊之前,會先看透色身。在這之後,心會以同樣的方式,逐漸捨棄對受、想、行和識的執著。

簡單來說,當智慧看透自我的心理組合,心就會放下;這之前,它會執著不放。一旦智慧徹底穿透它們,心就可以全部放下它們,認出它們只是心裡面的波動罷了,沒有實質存在。

不管好或者壞,念頭一樣地生起和滅去。無論它們怎麼樣在心中呈現,都只是想和行製造的組合,並且會就這樣滅去,無一例外,沒有一個念頭存在超過一瞬間。念頭缺乏真正的實質和意義,不能持續存在,因此,它們不可依靠。所以,是什麼令我們不斷思想?是什麼製造它們?一會兒它攪拌出一個念頭,下一會兒,另一個,永遠在欺騙自己。它們從色、聲、香、味和觸來,它們從受、想、行和識來。我們對認知的假設理所當然地認同,延續這騙局直到它變成大火燃燒我們的心。心正是被這些因素,這些心的習氣所染污。觀察的目的是為了清除這些因素,它們被清除了,心真正的本性就顯現出來。我們可以看到,心沒有冒出去介入物件的話,它保持自然寧靜並發光。就如所說的:“比丘們!本來的心內在是光明和清澈的,可是它和穿過的煩惱混合在一起而受染污。”本來的心是光明的心。這句指的是在生死輪回中一生又一生流轉的心其原來的本質。它可以比擬剛出生的嬰兒,心的官能還未發育健全,無法充分掌握感官物件。它不是指已超越生死輪回,絕對清淨的心的本質。

當我們一個階段接一個階段全面地觀察心,在之前四處漫遊的各種雜染元素會彙集成一個光明點,與心裡面自然的光明融合。這個光明是那麼的宏偉,即使是像大念住(suprememindfulness)和大智慧(supreme-wisdom)那樣卓越的心理功能,開始時也會被它的魅力所傾倒。這完全是個新奇的經驗,從不曾經歷過。它展現的驚異和殊勝,那麼宏偉令人敬畏,使它當時看似無可比擬。

為什麼不呢?它是個絕對的統治者,無量劫以來統治三界的存在。只要心缺乏卓越的念住和智慧來解脫它的力量,這個光明點就會繼續迷惑心。從無始以來它就掌控和支配著心,這微細的煩惱施加壓力於心,強迫它造業,逼迫心不斷投生,經歷無數層次的生命。最後,是這精細、自然放光的心導致生命不斷輪回流轉,經歷生死。

一旦心徹底肯定它已清楚地明白色、受、想、行和識,剩下的就只是心內部微弱的變化在波動,這是微細的行(sankhãra)形成心內在的波動:一個微細形態的樂,一個微細形態的苦,一個微細光明在心內發光,這就是一切。大念住和大智慧會把這些內在的攪動當作焦點觀察,不斷研究分析它們。

這光明,由各種煩惱彙集而成,會是個能被清晰認知的光明點,它一個非常精細的光明,集合在心中一個特定的點。一個相應精細的黯淡會不時生起,使這光明中心變暗,使同樣形式微細的苦浮現。事實上,光明和黯淡是同一枚硬幣的兩面,兩者都是世間真實。在這個層次,光明、黯淡和苦都是同伴,同時浮現。

由於這個原因,心體驗這奇妙的光明時,它始終會小心翼翼,怕不知什麼時候這體驗會被變化破壞。念住和智慧努力保護並維持這光明免於黯淡。不管多麼微細,這污點仍然是煩惱的一個徵兆。所以禪修者不應該自滿,一定要以最大的恆心用智慧去觀察心中光明的這些微細變化。

為了解除這憂慮帶來的負擔,並對這問題獲得圓滿的答案,問你自己:這光明到底是什麼?把你的注意力專注在這之上,直到你明白為止。為什麼它那麼多變化?一瞬間它發光,另一瞬間它稍微黯淡;一瞬間它樂,另一瞬間它苦;一瞬間它徹底滿足,另一瞬間不滿潛入。注意這微細的樂表現出最微細的不規律。然後,與心在這個層次的微細程度一致,顯示出最微細的苦。這些足以讓我們懷疑,為什麼微細精緻到這個程度的心,還會顯示出這類不同的狀態?它不是始終穩定和真實。

不屈不饒地連續不斷追蹤發問,不要害怕,不要怕說那光明的毀滅會是你自己真正本質的毀滅。只要專注在那中心點,看清那光明,就如所有你觀察過的現象一般,有同樣的相——無常、苦和無我。唯一的不同是,那光明更加微細精緻。

這個階段的觀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想當然爾,在世間實相的領域內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信任。把你的專注深深帶進心內,讓智慧接受挑戰。所有的贗品都源自於心,這當中最顯著的是那光明,它是終極贗品。由於它比其他一切更加值得珍惜保護,你不想去打擾它。整個物質身體內,再沒有任何東西像這光明那麼凸顯出來,它激起這麼一種催眠作用的內在驚歎——還有,接下來有種保護欲的執著——你不希望讓任何東西擾亂它。這就是了,看吧:這就是那宇宙間的終極統治者——無明。可是你認不出它,因為不曾見過面,在這個階段你自然會被遇上的光明所欺騙。之後,在念住和智慧充分準備時,你會在不需要提示之下知道真相。這就是無明,真正的無明就在此,它是一個迷人的光明。不要把無明想像成一個魔鬼或一隻猛獸,事實上,它是全世界最引誘人、最漂亮惹人喜愛的完美模範。

真正的無明與我們想像的非常不同。因此,當你遇到無明時會認不出來,然後你的修行就卡在那裡。如果沒有老師教導你,為你指出觀察的方向,在覺悟它的真正本質並超越它之前,你會有很長一段時間陷入這死胡同內。有老師指導你下一步如何走的話,你可以迅速明白根本的道理,不再信任那光明中心,並給予它致命性的打擊。你一定要像觀察其他自然現象般的觀察這裡。

心放下對五蘊的所有執著之後,在這個階段非常的精妙。雖然已經放下其他的一切,可是它還未放下自己,它內在知道的特性依然滲透著無明的根本,對自己真正的本性無知,因此,依然執著於自己。就在這裡無明彙集成一個焦點,由於一切外在的出口已被切斷,它無法外流只好彙集到心裡面。無明的出口是眼、耳、鼻、舌和身,帶來色、聲、香、味和觸的感覺。一旦念住和智慧足夠熟練永遠地切斷這些出口,無明就變得沒有出口顯現。它外在的代理已經被解除,剩下的只是在心中微細不斷地震動共鳴。被剝奪了活動的出口,它只好把心作為活動的根據地。只要智慧沒法全面超越它,無明就現為微細的樂受、微細的苦受,以及一個真正威懾和震驚的光明。所以心要持續觀察這些因素。

一切世間真實——不管看來多麼精緻或多麼光明宏偉——不可避免的會顯現出一些不規律的徵兆。這些足以讓心注意到,並使它尋找解答。完全從心中生起的這兩個非常精緻的樂和苦,以及從那裡流露出來的那驚異的光明,都根源於無明。

可是由於我們從來未見過它們,第一次觀察這個點時,我們被愚弄以致緊緊執著於它們,我們被無明哄騙催眠,相信那微細的滿足感和發光的光明超越了名和相,是我們真正的本性。未能覺察到錯誤,我們接受這宏偉但包含了無明的心,以為是我們真正的自己。

可是在這個層次,過不了多久,大念住和大智慧的強大功能就會感到不滿足,他們例行地不斷前後仔細檢驗、觀察和分析,最後它們會覺悟真相。他們會發現這微細的樂受和苦受顯現輕微的變化,顯得與那宏偉的光明不協調。雖然苦是那麼輕微地顯現自己,但已足以引起懷疑:為什麼心有這些變化狀態?它不是恆常不變的。這些在心的光明中心發現微細的不規律,雖然只是顯現微細的波動,卻足以吸引念住和智慧的注意。

一旦它們被發現,不信任感就會生起,警惕智慧去觀察它們。因此心的能知成為觀察的焦點,念住和智慧專注在這個點,嘗試揭發這能知到底由什麼構成。它們已經一步一步地觀察了其他的一切,到所有的因素都被成功消除的地步。可是這個那麼光明、那麼驚異的能知:到底是什麼?當念住和智慧用注意力盯上它,心成了全面觀察的焦點,成了大念住和大智慧的戰場。不久,他們就可以摧毀——從無明的角度而言,顯得那麼宏偉和壯觀的——無明—心。它們現在徹底地摧毀它,連最微小的痕跡都不讓它在心中遺留下來。

當以尖銳、直接的智慧觀察,直到它的本性被清楚明白,這現象會以完全沒有預期到的方式分崩離析。這時刻的開悟可以稱為“菩提樹下的證悟”或“輪回墳墓的徹底摧毀”。然後,一個無可懷疑的證信生起。光明中心分解的那一刻,某些更非凡的——過去被無明覆蓋——會全面顯現出來。在心裡面,它覺得彷彿是強烈的震動搖晃整個宇宙。當心從一切世間真實的相分離出來的這一重要時刻,有著無法描述的震撼和莊嚴。恰恰在這裡——無明最終熄滅的那一刻——阿羅漢道轉化成阿羅漢果。當道已圓滿完成時,即證阿羅漢的果位。法和心已證得圓滿,從那一刻起,所有的問題熄滅。這是涅槃的本性。

當我們想像中那麼令人敬畏和驚異的本質最後分解時,某些不可思議全面地生起,它的本質徹底清淨。與它相比較,我們曾經那麼敬畏、緊緊執著的無明就好像是堆牛糞,而被無明所覆蓋的本質顯得像純金。即使是幼兒也知道牛糞和黃金哪個比較珍貴,所以我們不必丟人現眼浪費時間來比較這兩者。無明的分解,標誌著阿羅漢道和阿羅漢果同時抵達它們的終點。如果以登樓梯進房子作比較,如果一隻腳已在房子內的地上,另一隻腳還在最後一級階梯,那我們還未雙腳進入房子。只有當我們雙腳穩穩踏在房子的地上,才可以說我們“到家”了。心雙腳穩固地根植在至高無上的法時,就“證法”。

它已證得涅槃的殊勝,從證悟的那刻起,心徹底自由了。它不再進行熄滅煩惱的活動。這是阿羅漢果:阿羅漢的果位。它只被解脫煩惱者——那些證得有餘涅槃,活著的阿羅漢——所體驗。

至於色、受、想、行和識,它們只是同時生起滅去的狀態、自然的現象,沒有任何方式能夠衝擊或染污心。對色、聲、香、味和觸也一樣,它們有各自的真實,它們的存在不再給心帶來問題。之前無明使心對它們起錯誤的認知,目前心已解脫於 無明了。心現在充分覺知真相,它明白它自己知道的真相,也明白一切內外自然現象的真相。它們每一個都有各自分開的真實,之前彼此間的矛盾已不再存在,一切都自由地各走各路。在這個階段,煩惱與心之間長期的衝突終於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