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二節/修行的目的與道場

作者/摩訶布瓦尊者

英譯者/智勝尊者

中譯者/喬正一 

     阿姜曼傳承的頭陀比丘都致力於洞悉三界(Ti–bhava)偉大之源的「色法」與「心法」,就算他們可能前往並住在森林中、山丘上、懸崖峭壁下或其他類似之處,重點是,他們這麼做的目的不外乎是為了瞭解「心」。就算時至今日(1970),阿姜曼傳承的森林頭陀比丘,依然以阿姜曼為榜樣,在森林與山丘上度過雨安居,而他們這麼做的目的主要還是為了瞭解心。相應於他們的個性、資質、正念、正智與善巧的各種修行與鍛鍊,主要也是為了瞭解心,這才是唯一且最重要的目的。

    一個真正發心要證得解脫的比丘,就很像一個沒有為自己安排後事而死去的人一般,好讓別人可以火化或保存他的遺體。一旦他的大限到了,他便可以毫無牽掛地捨報,而那個地方便成了他圓寂的寶地。只要他的五蘊尚存,他還活著,他就會一直待在適合的地方精進修行,並且一直努力精進不懈,不論行、住、坐、臥,他都時時保持精進,只有睡覺的時候才會停下來歇息。如果他不這樣做,那麼他將追趕不上無明與愛染所遺留下來的足跡,因為這些煩惱具有令眾生死亡及徘徊生死輪迴的本領,而且它們的速度遠比最大暴風的風速還快得多。那怕只是一瞬間,它們就可以把人給拖進三界,速度快到讓人跟不上,它們會把苦帶給比它們更愚痴、更不具智慧的主人,因而使人體驗到激烈、灼熱及不悅意的煩惱,還有種種苦痛與折磨,因為沒有任何一種苦比得上由各種煩惱帶給心理的負擔及壓力來得大,這種苦的「滋味」才是最苦的。

    如果有人能看清這些雜染煩惱以深入內心的方式所造成的毒害有多深,他肯定會無時無刻持續精進擺脫煩惱,無論是早晨、下午或傍晚,他都不放鬆停歇,絕不讓煩惱輕易擊敗他或對他做出更多的傷害。他或許以某種方式安抵安穩的「彼岸」,也就是苦邊盡,在這過程中無論有多麼艱難,可只要想到受無明與渴愛的惡勢力支配而輪迴打轉,然後接續有不同的出生與來世,也就是所謂的苦諦,且注定在生生世世中滲透一切,他就會忍耐,他會趕緊治癒自己,在今生現世中就證得解脫,徹底斷除煩惱,趁他還可以、也應該可以的時候治癒自己。因為毫無疑問的,今生現世他是一個諸根具足正常的男子,受具足戒成為比丘,確實可以用適當的方法來斷除心中的煩惱。當因緣與一般人目前的情況一樣時,人們幾乎不會想到任何可能的未來生活,凡是應該去完成的工作,那個工作就是他當下應該去完成的工作,而且他應該在餘蘊尚存的時候去完成它,不可懶散拖延或浪費時間,因為當死神降臨時,他將陷入困境,失去本該獲得的一切。

    這些都是這一類比丘在不同的地方與情況下喚醒並激勵自己趕緊增長精進力的一些方法,好讓自己不可因此自滿。那些仍處於禪定發展階段的比丘都急切於使其定力能變得更強大,以便於當他們以觀智去觀照時,才可以如他們所願變得快速又強而有力。另一方面,處於剛開始起步發展觀慧的比丘,又或者已開始修行一段時間的比丘,都迫切急著去修觀智的功夫,直到他們能清楚了解並真正看透「界」(dhātu)[1]、「蘊」(khandha)[2]、「處」(āyatana)[3]以及滲透到與身心活動緊密相關事物中的各種煩惱。這使得這些比丘能夠在充滿熱情與精進的同時,藉由依靠森林、山丘及叢林當作作戰的戰略以及適宜的修行道場,逐一、穩健、不斷地拔除雜染煩惱,幫助他們在戰鬥中贏得勝利,並努力粉碎所有的煩惱。之後,靠著他們所擁有的一切念力(正念)、信心(信力)、正智(慧力)及精進(精進力),在每一天去摧毀這麼多已在心中建立並集合「軍隊」及戰力的煩惱。

    有些比丘一步一步贏得了這些爭戰,之後便離開了叢林、山丘、山洞石窟、懸崖峭壁以及墳場的大學。有時候,當他們贏得了戰鬥,他們會帶著猶如一輪皓月高懸星空般全然清淨聖潔的心,心滿意足、微笑且歡悅地離開,然後與他的同修們碰面並討論自己的修行心得。他們彼此分享自己的經歷與心得,對一個能聽到這麼棒內容的人來說,這真是最大的耳福。不管是在哪一種聚會中,都不太可能聽聞得到可與之相提並論的珍貴內容。因為只有身處在這樣的群體之中,才能聽得到清淨、無雜染且直接的正法,這就彷彿在遠古的佛陀時代,一群聲聞阿羅漢聚在一起,彼此分享他們證悟「道」、「果」及「涅槃」解脫心得。現今已很難再聽聞得到這樣的討論,但還是有對這些法義的知見夠熟悉、可與之討論且能開示的比丘,他們在現今時代的修行比丘當中都非常值得尊敬。這些比丘的修行心得能為其他的比丘帶來極大的鼓舞,使他們的信心堅定且能有足夠強大的身心力量正面積極摧毀自己的煩惱,且不會有使精進與熱情鬆懈的弱點。他們都是藉由阿姜曼在世時以極為巧妙的方式賜予我們的修行方法而做到這一點,也因此,就從那時起,跟隨阿姜曼修行的頭陀比丘都一直喜歡在森林與山丘等處四處行腳。

    現今,仍有許多頭陀比丘就像阿姜曼在世時所教導的那樣住在森林與山丘上。一般來說這些比丘都是孚眾望的阿姜們的弟子,而這些阿姜們也都是阿姜曼的嫡傳弟子,他們各自在不同的地方修行,並對這些比丘們指引正確的修行方法。很多從事這些修持的頭陀比丘度過雨安居的某些地方,包括廊開府的塔博、西清邁、蓬披賽、汶干等地區,這些地區的特色大多都被森林和山丘所覆蓋,且都是頭陀比丘喜歡停留的修行地方,因為他們並不喜歡去沒有茂密的森林和山區稀少的地方。一般來說,他們只穿越比較後面的地區,又或者,最多有時應村民們的邀請作短暫的停留,好幫助村民。至於其他他們喜歡逗留的地方就是那空帕儂府的康猜縣,它的地理位置與烏汶省的梁諾達縣相互比鄰接壤,那裡也有許多的山丘和森林。而西頌勘縣地區有幽靜的森林,至於班帕和穆達罕地區的山林則非常茂盛,直到現在仍有很多的比丘們都喜歡留在那些地方。在色軍府的比丘們則喜歡住在沙旺丹丁和潘納尼康等地區,因為那裡的南部有山丘和森林。在烏東省的萬富、農布拉姆富、那巴生、農漢和明等地區以及黎府的旺沙蓬和明地區,也都蘊藏著豐富的山丘和森林豐富,因此泰國東北部的頭陀比丘比其他的比丘更喜歡留在這些省府和地區[4]。仍有許多有志於修持此道並一心一意想要見法與證悟的比丘,有時候,當有一些特別的宗教活動,例如某些深受景仰的阿姜因圓寂而舉行荼毘,就好比烏東省東岩村的阿姜布隆的葬禮及荼毗,這些比丘及沙彌便會藉由這個因緣聚集在一起,大家都很喜歡參加這樣的宗教活動,因為他們希望能聽聞到在場所有德高望重的阿姜們以及前來參加這個活動的其他阿姜們的開示說法。那些心中對於禪修有疑問的人,都可以藉此機緣在這個時候向阿姜們請益、談論和學習。而只要活動一結束,他們就會各自散去,各自回到他們一直生活和修行的森林和山丘中。

    當大量的頭陀比丘聚會時,那個場面令人印象非常深刻,大家也很憐愛阿姜們帶來的小沙彌,而這些小沙彌給人的感覺則是可愛多於印象深刻。當一些比丘參加這樣的場合時,我們便可以某程度地了解到他們的心有多麼的強大,並且也讓我們有機會可以一起討論心智的禪修。當他們在其他時間專程來拜訪我們時,我們也可以這樣做,當我們在各種其他場合遇到他們時也可以這樣做。因為,一般來說,當頭陀比丘見面時,除了佛法,他們鮮少談及其他話題。即使他們交談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他們也都只是在談論心中的法,過程中並沒有涉及任何其他的話題。人們只要一見到他們,便自然會心生尊敬和信心,並對他們每個人正在努力實現的目標給予最大的祝福。讓我們確信並感到滿足的是如果還有像我們所認識的這些比丘一樣有志於通過精進努力來修行正法的人,他們必將會得到回報,如此一來他們和其他人都會得到相應的成就,從而使人們會幸福和滿足,因為正法便可以因此不斷流傳到未來,並且一定不會遺失和徒勞無功。正如佛教的偈語所云:

    「阿難尊者,我們已經瞭解了,如果這世上仍有人以相應於正法的方式[5]修行,那麼這個世界就一定會有阿羅漢!

 

在佛陀上揭的偈語中,我們究竟該如何以「相應於正法」的方式修行呢?如果我們思惟這句話的基本含意,會發現它的意思是指「只要是適合自己的就對了。」。所謂「法的相應性」,是指與佛陀親自教導的理論一致,所謂「Svākkhāta-Dhamma(善說法)是指法的內容在各方面皆圓滿,沒有闕漏。如果把它看成是一條路徑或道路,那麼它就是一條直達目的地的道路,不會讓人誤入歧途。又或者如果把它比作食物,那它就是豐盛且完美的食物,它是出自最有經驗的廚師之手,味道完全天然,不會太鹹或太辣,適合每一個人的口味。又或者可以把它比喻成一套量身訂做的衣服,既不會太緊也不會太鬆,一切都恰到好處,不像那種太緊的衣服,對男女都非常不合身,對當事人來說若被人多看個幾眼可能就會感覺受到冒犯或很受傷,以至於連續抱怨三個月都很難忘掉這個陰影,因為這實在太怪異了,也遠離了人間及天界。因此,法在各方面的適當性,判斷標準則取決於其是否能導向「道」、「果」及「涅槃」。且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可稱之為「相應的法」,換言之,只相應於「道」及「果」,僅此而已。

    我在上段所寫的:「……以相應正法的方式修行……」,意思就是指以符合正法的方法修行,所謂「SupaṭipattiUjupaṭipattiÑāyapaṭipatti Sāmīcipaṭipatti」,就是指「相應」,亦即不偏離正法,不超過也不低於正法,不任意改變或曲解正法,就好像自己就是一切知智的大師如來一樣。這就是「以相應於正法的方式修行」的意思。因此,如果以SupaṭipattiUjupaṭipattiÑāyapaṭipatti 以及Sāmīcipaṭipatti 的方式修行,這就意味著此人正以真正相應於正法的方式修行,而由此所緣生的結果將是所期待的結果,而且必然會以這種方式產生結果。這並不一定要生在佛陀的時代,也不一定要在任何特定的時間或時代才能產生這些成就,因為這主要取決於自己的修行,而這比任何的事情都重要。這就像沿著一條平坦的道路前進,而且是一條直通預定目的地的正確道路。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無論是旱季還是雨季,只要不偏離正道,就一定能像其他人一樣抵達目的地。因此,無論是在世間法或在出世間法,都應該走正確的道路,這一點很重要。因為我們一直在談論的「相應的正法」是沒有時間限制的法,它一直都針對「道」、「果」及「涅槃」,沒有比其他更有利的時空,有利的是正確的修行,這比什麼都重要。

    如果修行的不是正法,那麼無論此人是什麼年紀或身處在何種時代,都絕不可能獲得應得的成就,因為這與「以相應正法的方式修行」的原則抵觸。這些錯誤的修行並不符合「……相應於正法」的原則,因此他們很可能會變成自己和正法的敵人。世尊所教的法,適用於各種情況,且不與世間的任何事物對立[6],故而稱之為「善說法」。因此,渴望經由自己的修行而獲得正法圓滿庇護的人,就應該想清楚自己目前正在種什麼因,以及是否符合「……相應於正法」的原則。如果他們不相應,便意味著此人已經誤入歧途,這無疑是與正法、道、果和涅槃背道而馳的人。

    懇請讀者原諒我一直偏離主題,一旦我離開正在敘述的主題,在正念回來之前我就會被帶到很遙遠的地方,在此之前我已遊遍了各地。所以現在我要回頭好好來談一談頭陀比丘。

    有許多追隨阿姜曼修行的頭陀比丘,儘管他們很少從森林和山丘中走出來,但他們仍活在世上。因此,住在城鎮或曼谷市區的人鮮少有機會知道他們是如何生活,大家也不知道他們究竟住在哪裡或在哪些省份裡,所以我們藉此因緣讓大家知道他們居住的一些省份和地方。這些頭陀比丘不太喜歡在人口稠密的省份或地區停留,他們喜歡住在遠離人群及喧鬧的森林和山丘之地,因為那些地方平靜且安詳。這些地方離各省份行政區很遠,有的地方根本不能坐汽車去,有的地方很難抵達,因為汽車得要從泥濘的道路強行駛入森林,在雨季的時候根本就無法通行。

    通常,當頭陀比丘前往他們喜歡的地方遊方時,他們都是奉行頭陀的方式而行,也就是說,他們一直都是以行腳徒步的方式為之。他們翻山越嶺,爬過一座山又一座山,尋找適合自己禪修與居住的地方,因為他們都以一種旁人不了解的安靜方式修行,但對於同樣是頭陀比丘的修行人而言,不管就內心的禪修境界或者外在的修行方式,他們彼此都很了解是怎麼一回事。因此他們彼此知道其他同修的行蹤,比如在哪一個省或哪一個地區,以及他們跟其他多少比丘及沙彌住在一起。他們對這些情況都了然於胸,因為他們與其他同修經常保持互動,特別是跟那些他們有信心與尊敬的阿姜,頭陀比丘特別喜歡參訪這些阿姜,並跟他們一起修行及討論法義,總會有一些人與他們住在一起,只要有一個人離開,就會有另一個人前來,就這樣緣聚緣滅,一直來來又去去,不管雨季或旱季都一樣,唯獨在雨安居的三個月期間,因不適宜遠居,所以不得不暫時停止參訪阿姜和其他比丘。至於那些彼此住得很近的比丘們,他們就可以很方便前去參訪阿姜及其他的同修,他們會帶著佛法所特有的信心與恭敬的態度前去參訪阿姜並學習法義。在適當的時機必要的參訪、頂禮和聆聽阿姜各種形式的開示,而這都被視為頭陀比丘的一種慣例,且這種慣例可追溯到佛陀時代最早的起源,因此他們都可以知道其他的同修在哪裡,以及他們的動向為何。

    關於在心智與修行的境界上都很高超的人,這樣的人迄今依然還有很多在人間。但一般來說,他們不會輕易展示自己的「法財」並以揮霍的方式消費,因為他們就像不喜歡炫富的低調有錢人一樣。他們跟其他人一樣,以同樣的方式擁有並使用其資產,然而他們既不會炫富,也不認為它們很重要,從而引起爭議。這就是真正專注在法義上的比丘的行為方式,每一個比丘都以他們自己的方式安靜低調的生活,這與一心正向解脫的特質相應,他們並不喜歡世俗的那種自誇與張狂。

    傳承自阿姜曼道統的頭陀比丘都具有寧靜的特質,他們喜歡耳根、舌根、眼根與意根等各方面的境界都很寧靜,如果他們跟自己不同類的人在一起,他們絕不輕易談論自己內心的法,所以一旦他們聽到有人沒有正當的理由而喜歡以炫耀的方式大言不慚夸夸而談時,他們可能就會感到有些頭暈且反感,這就是頭陀比丘傳承的特質,喜歡以謙卑低調的方式說話,絕不自誇,因為他們跟一向喜歡吹噓且虛假浮華的「社會化」方式格格不入,他們的說話方式往往來自於教導他們要平靜與謙卑的阿姜。如果有人說話很大聲或浮誇,其他人就會因胃痛而感到不舒服,想要離開現場去找藥吃,因為奉行頭陀之道的比丘都不是狂妄自誇之人。然而如果偶爾有人說話稍微比較自大,其他的同修多半會取笑他們,並轉頭面壁不予理會,又或者直接起身走向戶外的森林,因為他們很怕聽久了或忍久了可能會昏倒。

    在相同僧團中的比丘,如果有人有自誇的傾向,其他人就會很討厭這樣的人,因為他們認為這種人比貓或老虎還要糟,因為貓或老虎至少還懂得隱藏自己的爪與牙,比那些張牙舞爪的比丘要來得好。畢竟,貓與老虎只會在有必要的情況下才伸出爪子與露出牙,然而身為人類的我們,而且還具有頭陀比丘的身分,就更應謹言慎行。如果我們不看時間、地點或對象而大言不慚或飛揚跋扈,別人就有可能誤以為這樣的比丘是一個不慚愧的頭陀比丘,所有在法義上有修為經驗的比丘可能會不屑與這樣的人為伍,並與之劃清界線,他們會認為這樣的比丘比在家俗人還要糟糕。因此,除了有同樣修行的人以外,一般人很難了解頭陀比丘的心與修行的層次,當然那些自誇的比丘除外,而且可能許多人早已知道他們的境界如何,只是他們不會問,因為他們也沒興趣。

    正確修持頭陀之道的比丘都不太喜歡說話,他們一向保持低調,以便於在自己的心中累積越來越多法的功德,他們珍惜與守護這個法,他們不喜歡在沒有正當理由的情況下將其傳播出去,猶如水果還沒熟就強摘下來,或者商品還沒有被人訂購就先售出,這都被世人視為是很糟糕的做事方式。那些修行的比丘,從最基層的比丘到阿姜位階的比丘,對此都非常的小心,也因此,對法義陌生的其他人談論自己內心「法財」的法,這些人並不會因此特別產生信心,這樣的比丘並不知道甚麼對自己、對社會以及各類的法才是適合與相應的,除了「推銷自己」以外,這樣的比丘沒有做對任何一件事,也沒有帶來任何好的結果。

    這不僅僅關乎本質上完全精妙的法義,也關乎這個世間,因為這世上具有高度文明與文化的正派人士都深知謙虛與謹言慎行的道理,他們既不自誇,也不張狂,因為這種行為會顯露出內心的粗鄙,被其他有禮儀文化的人歧視排擠,甚而因此惡名遠揚。遠比以上更有價值的就是「法」,它是世間最有智慧的人的財富,因此要小心地守護它。如果不自律,並將法義恣意散播到各處,猶如法義是一件沒有價值的廉價品一般,這看在修行人的眼中會是一幅很令人遺憾與痛心的景象,對於其他佛教徒亦然。

    修持頭陀之道的人也因此在自己和法義方面都應該善加守護,儘管撰寫本書的我不像那些最聰明智慧的人那樣有敏銳豐富的知識,然而我知道該如何尊敬與恭敬他們。因為這是一種讓自己的心內保持寧靜與謙卑的方式,這樣才不會使人變得驕慢與自大,猶如一隻抓著水晶球的猴子卻不知該如何正確使用水晶球一般,而猴子能做的事就只能隨身攜帶它,在森中的深谷邊緣上方從一根樹枝跳到另一根樹枝盪來盪去,跳了一段距離之後,一不小心猴子與水晶球都同時墜入深淵,結果兩者都粉身碎骨。這個例子給我們的啟示就是,無論走在世間法或出世間法路上的人,都不該像那隻緊抓著水晶球的猴子一樣,把這個世間與正法都搞得一團糟,因為這很可能會演變成像蔓延成流行病的慢性病一般,在無法預見結局的情況下同時摧毀這個世間與正法。

    有一些頭陀比丘出家才不過幾年的光景,雖然他們出家的時間不長,可他們卻修得非常的好,而且在解脫道上都非常堅定,他們都足堪為修持頭陀之道者的榜樣與楷模。這樣的比丘還很多,他們都是阿姜曼最後一代的弟子,他們迄今依然精進修行,期盼在修行上能很地快更上一層樓。未來,當阿姜曼的資深長老弟子們都一一圓寂之後,我們都不得不依靠這些比丘成為佛教的領導者及主流的力量,這令我們不由得想起因緣自然的變化,今天這個或那個比丘去世,幾天過後另一個比丘又去世了,就這樣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直到又有一位阿姜圓寂的時間到了,因為一切都充滿著不確定與變數,我們每一個人也都循著同樣的方式在這個充滿變數的世間來來去去,我們誰也不知道自己或他人在甚麼時候會行差踏錯邁出錯誤的一步,而這一步很可能讓我們就此墜入無常的深淵裡,也就是死亡。因此,阿姜們總是告誡我們不該對我們的「行蘊」(也就是我們自己)粗心大意或漠不關心,那些在修行上堅定不移、永不妥協的比丘們對於無人能避免的「無常敗壞法則」可能有深刻的洞察與體悟,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會以各種不同的方式勇往前行,不輕易放棄或退轉。但有時候他們又不得不聽從當地政府的行政命令,這些地方政府會強制他們離開山林一段時間,官方的說法是因為這些山林地區對比丘或其他人不安全,但事實上是當地村里的糾紛,涉及政黨派系傾輒對立惡鬥,這當中有兇惡的壞人,當然也有好人,但不管怎樣都不值得冒險待在那裡。只要一旦那個地區又恢復和平時,比丘們就可以無懼危險回到原處,他們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方式及修行。比丘們對於不得不聽從當地政府的公權力被強制驅離山林,前往一個更尋常的環境,儘管他們前往的地方依然是山林,也相當的僻靜,沒有太多的干擾,他們會做這樣的選擇是因為在這樣的地方修行比較有利,此外,這一類的地方與以解脫為目標的修行者的性格很相應,在他們的心中形成一股很強的力量,並始終在他們的性格中形諸於外,因此他們並不想離開心中已找到快樂與知足的地方,因為當他們移往另一個地方時,他們對自己的修行就會覺得不是那麼的確定,也不確定他們在新地方是否能跟以往一樣修得那麼好。


 

[1] (dhātu)指的是內六根對應外六塵而緣生六識,六根加六塵加六識一共有十八界。

[2] (khandha)指的是五蘊

[3] (āyatana)指的是內六根與外六塵共十二處

[4] 不幸的是,這些地方的大部分森林現今實際上都已經消失(公元2005年)。

[5] 八正道

[6] 對每一個人來說,修行的目標就是體證涅槃,而不是去改正或美化這個世間,因為這樣做猶如愚公移山,徒勞無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