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現世報

    彌蘭王問:「尊者，到底是『善業』的力量比較強?還是『惡業』比較強？」

    「陛下，邪不勝正，當然是『善業』的力量比較強。」

    「尊者，我不相信。因為就我經驗所及，我看見到處都有殺生、偷盜、邪婬、妄語、劫奪村里者、攔路搶劫者、欺騙者、欺詐者等諸惡行的發生。

    這些惡人依其所作的壞事，各自皆獲截手、截足、截手足、截耳、截鼻、截耳鼻，或粥鍋(古代受刑者之頭頂骨被揭開後，以燒紅之鐵丸放在其頭頂，有如粥鍋一般)、或貝殼頂(古代用砂粒塗於受刑者之頭皮並將其磨擦發亮，如貝殼一樣)、或羅睺口(古代受刑者之口被鐵釘撐住，貯油其中，以燈蕊點燃)、或火花鬘(古代受刑者之整個身體或雙手被油巾纏裹後，以火燃燒，看上去就像一把活火炬一般)、或燃手(古代受刑者被剝皮作細條從頸至踝，又用火燃燒)、或曳羅迦、或樹皮衣(古代受刑者從頸到腰被剝去皮，看來像一件樹皮衣)、或花斑鹿(古代受刑者之肘與膝被鐵釘釘在鐵板上，看來像一頭鹿，其四周圍以火燒)、或肉鈎(古代受刑者被懸掛在雙鋒的鐵鈎上面)、或銅錢(古代受刑者身上的肉被割成小片如銅錢一樣大)、或鹽裂口(古代受刑者的全身被戮刺，再用鹽或腐蝕劑塗抹傷處)、或鐵棍旋轉(古代用鐵棍貫穿受刑者之耳根後豎立地面，再牽引其足而使身體旋轉)、或草團(古代用棒將受刑者的骨肉打得稀爛，如碎爛草團一樣)、或以熱油傾注頭上、或遭狗嚙咬、或活生生遭串刺酷刑、或遭砍頭。

    如果有人在夜間做壞事，當夜即受報，又或者於次日即受報；有人於白天做壞事，當日即受報，或當夜即受報，又或者兩三日後受報。

    以上，這些做壞事的人皆很快在今生便獲得了現世惡報。

    但尊者，我想要請教的是:是否有人以持五戒或持布薩八關齋戒，並將布施及其持戒的功德迴向分享給一人、或二人、或三人、或四人、或五人、或百人、或千人、或萬人之後，此人在今生現世中便獲得財富、名聲及歡樂？」

    「當然有，陛下。在《本生經》中就有記載四個人因當生的布施、持戒及受持布薩八關齋戒之後，他們還活著的時候其名聲就已遍傳於三十三天。」

    「哦?尊者，請問那些人是誰？」

    「他們是曼陀多王、尼米王、沙丁那王及古蒂拉樂師。」

    「可是尊者，這些人都已距今數千萬年了，根本就不可考。可不可以請您舉一些我們身旁的實例?又或者是佛陀時代的一些真人真事?」

    「陛下，比如農夫富蘭納因布施一餐給舍利弗尊者，當日他即躍身為古印度的富商。

    少女戈帕拉以八文錢賣出自己的頭髮，以這筆錢布施食物給大迦旃延尊者及其餘七位比丘，當日她立即躍身為優填王的第一王后。

    優婆夷優波斯娜以自己的肉布施給一位生病的比丘，次日她的傷口立即痊癒。

    少女茉莉以隔夜的清粥供養給世尊，當日她立即躍身波斯匿王的第一王后。

    蘇曼那花環師以手握的八串茉莉花圈供獻給世尊，當日他立即得大財富。

    貧無立錐的曳卡薩羅門以其僅存的外衣供獻給世尊，當日他立即獲得以『八』為單位的財富。

    陛下，以上這些人皆是現世獲得財富與名聲的真人真事實例。」

    「尊者，您只能舉出這六個人嗎？」

    「是的，陛下。」

    「如果是這樣，我認為『惡業』的力量還是遠比『善業』的力量更強大。因為我在一天之內，親眼看見有十人因犯罪而遭串刺的酷刑，也看見二十人、三十人、四十人、五十、一百人、一千人等因犯罪而遭串刺的酷刑。

    尊者，難陀族有一位將軍，他的兒子叫做跋陀羅，曾與旃陀羅族多次於戰場上交兵。在某次戰役中，兩軍陣裡已累積多達八十具無頭死屍，因那場戰爭造孽的結果，使得很多士兵都犧牲了寶貴的性命。

    還有，尊者，我聽說波斯匿王曾舉辦過一場無遮布施大會？」

    「是的。我也聽過這件事。」

    「但，尊者，請問波斯匿王是否因那一場無遮的布施大會而於當生現世獲得更豐厚的財富、更深遠的名聲權勢與更大的歡樂嗎？」

    「沒有，陛下。」

    「尊者，既然如此，我會認為『惡業』的力量還是遠比『善業』的力量更強。」

    「陛下，不能這樣看待業力因緣果報。惡業的力量是有限的，所以它(惡業)成熟的速度很快；然而，善業的影響力卻深遠遼闊、無遠弗屆，所以會需要更長的時間才能成熟。

    陛下，我們或可用一個譬喻來思惟這個現象與道理。譬如在西方國家出產一種名為孔目達班低卡的粗劣穀物，在一個月之內就會成熟；而稻米則須經過五個月或六個月始成熟。請問陛下，孔目達班低卡與稻米之間，有何差異呢？」

    「我認為這種名叫孔目達班低卡的穀物因數量有限，而稻米的數量很廣。稻米是適於國王的食物；而孔目達班低卡則是奴隸及工人的粗劣食物。」

    「是啊，因惡業的有限性，所以其成熟的速度很快；而善業的影響力卻很遼闊，則需要更長遠的時間才能成熟。」

    「尊者，但凡成熟速度很快的，在世人的認知中其影響力應該也是很強的。所以，我還是認為『惡業』的力量還是遠比『善業』的力量更強大。

    尊者！譬如軍隊中的軍人在激戰中如果捉住敵人，一定會很迅速將其拖到主將的面前；世人皆稱這種軍人為勇士。

    又如醫師迅速將傷患身上的箭給拔出，療治其傷勢，世人皆稱其為醫術精湛的良醫；

    又如會計師，計算敏捷，故而世人皆稱其為熟練的會計師；

    又如摔跤者能迅速將其對手給制服，令其倒臥在地，因此世人皆稱其為能幹的摔跤者。

    尊者！凡迅速成熟者，無論善或不善，世間均稱其為強者。」

    「陛下，不論是善業或惡業，二者都可在未來世感受其果報。但因惡業令一般人反感、噁心、厭惡、譴責、唾棄，故而惡業有可能於今生現世便可以感受得到。

    但陛下，古往今來的國家皆曾立下刑法：『若殺人者應杖笞之；若偷盜者，若追逐他人之妻，若妄語者，若劫奪村里者，若於旅途行凶者，若欺偽詐騙者….，以上皆應杖笞、或處死、或截斷、或折損、或傷殘。』但我想請問您，您是否有聽過世上哪一個國家制訂過以下這種法律：『若有人布施或持戒，或受持布薩八關齋戒，皆應給予其財富或名聲。』？」

    「沒有，尊者。」

    「陛下，其實如果有國家制定這樣的法律，這些善人也應該於今生現世可感受到富貴榮華。但陛下，正因為世上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會制訂這樣的法律，所以這些善人在當生所作的善業無法於今生現世感受得到。

    陛下，惡業有可能在今生現世便可感受得到現世報，也可能於未來世才感受得到；但如果惡業是等到來世才成熟，那麼屆時其殺傷力就會遠比現世惡報還要更恐怖、更強大。」

    彌蘭王讚道:「善哉！尊者!這個問題，若無像你這般大智慧，一定無法回答得如此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