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丘吃死人肉？這是怎麼一回事？原來本篇主角大哥羅尊者因慣於住在墳冢旁及食用別人祭祀亡者剩下來的供品，因此被人誤會吃死人肉。但他會有此習慣並非無因而有，全是導因於過去前生曾為夜叉，習慣住在墳冢旁，過去的習慣延續到今生。

    他成為阿羅漢後仍被人毀謗吃死人肉，也是導因過去前生他曾如此毀謗過辟支佛，所以就算今生已成諸漏已盡的阿羅漢，仍須面對宿世惡業的羈纏。

    本篇毀謗大哥羅比丘的少女，只因一時口快，污衊阿羅漢是瞎眼的烏鴉，卻因此換得五百世瞎眼烏鴉的惡報，足以為眾人借鏡。

節錄選譯自北傳《一切有部毘奈耶》

喬正一白話譯於西元2004/4/21

    有一次佛陀暫時住在古印度室羅伐城逝多林給孤獨園林內。當時大哥羅比丘常使用丟棄在亂葬崗的缽皿，穿著丟棄在墳塚旁的破衣，食用祭拜亡靈的供品，睡臥棄置在墳場的臥具。

    如果往生者一多，大哥羅比丘便可因此獲饗較多供品，因營養充足而身體肥盛，不再前往城中乞食。如果無人死亡，大哥羅便得不到充足的食物，身形漸漸羸瘦，不得不前往城中巡門處乞食。

    城中的守門者看到大哥羅比丘的生活作息，心中懷疑：「大哥羅比丘在死人多的時候，身體就肥盛；如果死人少，身體便羸瘦。莫非聖者大哥羅吃死人肉？！」

    城中有一婆羅門，娶妻未久便誕一女。該女長大後父便身亡。諸親族便備妥莊嚴的喪禮，將婆羅門的遺體送至屍林焚化。婆羅門的遺孀及女兒仍不捨的在屍旁哭泣，正巧大哥羅也在一旁觀看火燒死屍。少女瞧見後心生不悅，便跟她的母親抱怨：「大哥羅比丘就像一隻瞎了眼的烏鴉，老是守在屍體旁。」

    有人聽到少女毀罵大哥羅，便告訴眾比丘，比丘將經過轉告佛陀。佛陀知悉後說：「我聲聞弟子品德妙高，這位婆羅門少女今以麤惡的話毀損僧伽名譽，緣此惡業將於五百生中常轉生為瞎眼的烏鴉。」

    附近眾人都聽到世尊預言婆羅門少女將於五百生中常轉生為瞎眼烏鴉一事。很快地話就傳到少女的母親耳裡，其母聽聞後誤以為是世尊在詛咒她女兒，心生恐懼：「佛陀竟預記我女五百生內常生為瞎眼烏鴉，這是多麼悲慘的事啊！」便趕忙帶著她的女兒前往世尊處所，頂禮佛足後對佛求情：「世尊啊，唯願慈悲寬恕小女的無知無識，她絕非出於惡意口出惡言，希望您原諒她。」

    世尊解釋：「妳誤會了，我怎麼會去詛咒妳的女兒受苦？只因妳女兒鄙視聖者，口出惡言，所以來生將墮入畜生道中。倘若她心懷極大惡意，來生將墮入地獄。」

    婦女知其女惡業已成，無法挽回，難過地從座位起身離去。

    但事情並未就此了結，城中的人民聽到守門者說大哥羅吃死人肉的傳言，又聽到少女所出的惡言，便決議：「我們應前往屍林所一探究竟，看看大哥羅吃死人肉這件事是真是假。」

    但有人問：「我們要怎麼知道是真是假？」

    有人提議：「可找一人假裝死人。」

    議定後，眾人一同前往停屍林處，並決定某人偽裝死屍，但此人害怕地抗議：「萬一他真吃我的肉怎麼辦？」。

    大家安慰他：「你不用害怕，到時我們會出面保護你。」

    此人聽後稍稍放心，於是開始動手偽裝成死人，以黃薑油遍塗全身，躺臥在床上，身旁擱置祭祀亡靈的五種團食。

    大哥羅入城乞食的時候，一見又有死屍搬出城，便心想：「我乾脆回去吃五團食，何苦沿街辛苦乞討？」

    這時佯裝死者的人看見比丘調回頭，害怕地告訴眾人：「大哥羅肯定是要回來吃我了。」

    眾人躲在草叢後面安慰他毋須害怕。

    有一隻野狐正好也想吃屍旁的五團食，大哥羅見狀心想：「怎麼突然跑出一隻野狐吃祭祀的供品？這樣我豈不又要挨餓一日？」便立即上前驅趕這頭野狐。佯裝死者的人一見比丘跑來，嚇得大聲喊叫：「他要吃我了！他要吃我了！」眾人立即各執棍棒跑出來團團圍住比丘，責問：「聖者，你穿著大仙服捨俗出家，豈可作重惡業？」

    比丘一頭霧水問：「我作了什麼？」

    眾人指摘：「你吃死人肉！」

    比丘辯說：「你們有看到我持刀割死人肉吃嗎？」

    答言：「是沒看見。但如果沒吃，又為何跑向死人邊？」

    哥羅解釋：「我是看見野狐來吃祭食，如果它把祭品吃完，我就要挨餓了。我趕走它並無惡意。」

    眾人卻說：「就算如此，但你可知你惡名早已傳遍整個城市？大家都盛傳你吃死人肉。」說完後便將此事告訴眾比丘，諸比丘聽後便轉告世尊。世尊得悉後心想：「凡所有比丘若不經由他人佈施食物，便會有此過患產生。」於是規定諸比丘（註：但尚未正式制定戒律）：「受取食物時應令他人證知，大家應如佛所教，受取後才食用。」

    諸比丘對於大哥羅奇怪的行徑仍有疑惑，請問世尊：「大德，大哥羅曾作何業，常樂住在墳塚或亂葬崗？後依佛出家斷除諸惑成阿羅漢後，仍會被人毀謗說吃死人肉？」

    世尊解釋：「此大哥羅過去所作的業，有善、有惡，因緣會合，果熟之時，仍返還於自身蘊界處受報，不會於外界地、水、火、風等處而成熟。」隨後說了一段偈語：「

假令經百劫　　所作業不亡
　因緣會遇時　　果報還自受」

    「你們仔細地聽好，在過去世時有一處婆羅斯城，有一位獨覺（辟支佛），名叫希尚，依止此城外古仙人住處居止。他身旁常有無量百千萬億諸天徒眾跟隨其後，每次入城中乞食時，常會經過停屍林邊。此棄屍處有一夜叉（厲鬼、食屍鬼），依止此處吃死人肉。如果希尚獨覺從森林經過時，這名夜叉神礙於諸天威勢，立即倉皇竄逃，所有死屍便被野狐、或狸、或野狗吃掉。夜叉心中憤恨地想：「這個出家人常常妨礙到我，我今應製造不吉祥事，讓他以後不再來此。」便以死人手丟棄在辟支佛的缽中令所有的人都看見。辟支佛的惡名便因此在此城中傳開，大家都謠傳出家人每次都吃死人肉。獨覺知悉後心生悲憫：「不應當令此無知的夜叉未來受諸苦報。」因憐愍故，即於夜叉面前踊昇虛空，變現大神變，展現上身出煙焰，下身流清水等神蹟，變化出種種不可思議的神蹟令其心生正信。

    所有非人一見神通時，便能立即悔改，投身於地如被摧倒的大樹，遙禮聖者雙足，求哀懺悔，說道：「願大福田快些飛回地上，我因無知行惡，所幸得蒙尊者降慈悲，授手相濟。」

    這時獨覺聖人緩緩降落回地上。

    夜叉立刻將缽中的死人手丟棄於外，並對城中人自白：「不是出家人吃死人肉，是我惡意誹謗。」

    夜叉一再頂禮聖者雙足懺悔：「我製造惡業，損惱勝福田。希望我未來不會受大苦報。我今誠心禮敬聖者，並以所有懺悔功德迴向，願我於未來世有幸得遇勝過今天這位聖者的無上大師，能親自承事供養，獲致聖果。」

    佛陀說到這裡，告訴諸比丘：「你們不用懷疑，過去那位夜叉就是今世大哥羅的前生，由於他對獨覺惡意誹謗，傳播惡名，由此惡業故於五百生中常被惡名所毀謗。後來心生悔意求哀懺悔，並發誓願的緣故，因此能遇到我而出家，斷除所有煩惱，證羅漢果。而如來遠勝過一般羅漢百千萬億倍，他因過去所發的願，所以今生能見到我，並對我恭敬供養，心無厭煩。比丘們，如果作純黑業得純黑異熟報，若作黑白雜染業得雜染異熟報，若作純白業得純白異熟報。所以你們應當捨棄黑業及雜染業，當修純白淨業。你們應如此修行！」

    佛陀隨後將大哥羅的遭遇，總括的說出如下的偈頌：

「常處於屍林　　及以守門者
　 諸人作佯死　　共觀虛實事
　 受食有五種　　苾芻開自行
　   險途許畜生　　哥羅緣最後」

 原文：

不受食學處第三十九
佛在室羅伐城逝多林給孤獨園。
爾時具壽大哥羅苾芻。
於一切時常用深摩舍那處缽(謂是棄死屍處舊云尸陀者訛也)著深摩舍那處衣。
食深摩舍那處食。受用深摩舍那處臥具。
云何深摩舍那缽。若有人死棄在野田。
時諸親族以瓦甌缽而為祭器。時大哥羅取以充缽。云何死人衣。
是諸親族以衣贈死棄之田野。
時大哥羅取以浣染縫刺為衣。云何死人食。
是諸親族以五團食祭饗亡靈。時大哥羅取而充食。
云何死人臥具。此大哥羅常在屍處而為眠臥。
是謂屍林缽衣食臥具也。若人多死時。
大哥羅身體肥盛。不復數往城中乞食。若無人死時。
大哥羅身形羸瘦。數往城中巡門乞食。
時守門者作心記念。
大哥羅苾芻若人多死身則肥盛。若死人少身便羸瘦。
豈非聖者大哥羅食死人肉耶。時此城中有一婆羅門。
娶妻未久便誕一女。女既長大父遂身亡。
時諸親族具嚴喪禮。送至屍林焚已歸舍。
其妻及女哭在一邊。時大哥羅看燒死屍。
時女見已告其母曰。今此聖者大哥羅猶如瞎烏。守屍而住。
時有人聞來告苾芻。苾芻白佛。佛言。
彼婆羅門女。自為損害我聲聞弟子德若妙高。
作麤惡言共相輕毀。
緣斯惡業於五百生中常為瞎烏。時遠近人眾咸聞。
世尊記婆羅門女於五百生中常為瞎烏。其母聞已作如是語。
佛記我女五百生內常為瞎烏。何苦之甚。
母即將女往世尊所。禮佛足已白佛言。世尊。
唯願慈悲恕此小女。緣無識故。非毒害心輒出此言。
願見容捨。世尊告曰。豈我為惡咒令彼受耶。
由此女子輕心麤語墮傍生中。
若重惡心當墮地獄。女人聞已從座而去。
時城中人見守門者云。具壽大哥羅食死人肉。
復聞小女所出惡言。諸人即便作如是語。
我等宜應往屍林所看。具壽大哥羅云食死人其事虛實。
復共議曰。我等如何得知虛實。
可令一人作死人狀。諸人共舁至屍林處。
遂遣一人為死屍相。其人報曰。豈欲令彼食我肉耶。
諸人報曰。汝不須憂我當相護。時彼即便作死人像。
以黃薑油遍體塗拭。臥在床上安祭食五團。
共舁出城向屍林所。時大哥羅入城乞食。
見舁屍出便作是念。我今迴去食此五團。
何假巡門辛苦求乞。
時佯死人見苾芻迴告諸人曰。大哥羅來必欲食我。諸人報曰。
我共相護汝不須憂。即便舁至屍林置之于地。
各入叢薄伺彼苾芻。有一野干欲向屍處食彼五團。
時大哥羅便作是念。忽此野干噉其祭食。
令我一日受其飢餓。即便疾去驅彼野干。
時佯死人見苾芻來遂便大叫。喫我喫我。
時彼諸人各執棒杖來至其所。告苾芻曰。聖者。
汝著大仙服捨俗出家。而更於今作重惡業。
苾芻報曰。我作何事。諸人告曰。汝食人肉。
答曰。仁等見我持刀割肉而噉食耶。答言。不見。
諸人曰。若如是者何意疾走向死人邊。
哥羅報曰。我見野干來餐祭食。
此若食者我受飢虛。意欲疾驅更無惡念。諸人報曰。
任汝所言隨食何物。然聲遍城郭。云汝食人。
作是語已相隨而去告諸苾芻。
時諸苾芻聞是語已具白世尊。世尊聞已作如是念。
凡諸苾芻由不受食有此過生。是故我今敕諸苾芻。
受取應食令他證知故。如佛所教受取方食。時諸苾芻咸皆有疑。
請世尊曰。大德。具壽大哥羅會作何業。
常樂住在深摩舍那。依佛出家斷除諸惑成阿羅漢。
而被謗讟云汝食人。世尊告曰。
此大哥羅自所作業。若善若惡。因緣會合果熟之時。
還於自身蘊界處受。不於外界地水火風而令成熟。
即說頌曰。
　假令經百劫　　所作業不亡
　因緣會遇時　　果報還自受
汝等善聽。
於過去世時婆羅[病-丙+尼]斯城有一獨覺。名曰希尚。依此城外古仙住處而為居止。
常有無量百千萬億諸天徒眾隨遂其後。
每入城中須乞食時。常在屍林邊。
過此棄屍處有一藥叉。依止而住食死人肉。
若希尚獨覺從林過時。由諸天威勢此藥叉神即便逃避。
時諸死屍便被野干狸狗之所食噉。
藥叉作如是念。此出家者常惱於我。
我今宜作不吉祥事令不復來。
便以死人手棄彼缽中令諸人見。時此城人皆傳惡響。
此出家者每食人肉。獨覺知已便生是念。
勿當令此無識藥叉受諸苦報。為憐愍故即於其前踊昇虛空。
現大神變上出煙焰上流清水。
作不思議令生正信。諸異生類見神通時疾能改悔。
投身于地如大樹摧。遙禮聖足求哀懺謝作如是語。
願大福田速放身下。我之無識沈惡行泥。
幸降慈悲授手相濟。時彼聖人即放身下。
藥叉便於缽中取死人手棄之於外。告城中人曰。
非出家者實噉人肉。是我惡心為此誹謗。
禮足申謝。我作惡業惱勝福田。
勿於當來受大苦報。深心禮敬所有懺謝功德。
於未來世富遇勝此無上大師。承事供養當獲聖果。
佛告諸苾芻。汝等勿生異念。
往時藥叉者即大哥羅是。由於獨覺惡心誹謗彰惡聲故。
復生悔恨求哀懺謝。
由惡業故於五百生中常被惡聲之所謗說。由生悔心發誓願故。
得值遇我而為出家。斷眾煩惱證羅漢果。
我勝羅漢百千萬億。得相遭遇恭敬供養心無厭捨。
汝等苾芻若作純黑業得純黑異熟。
若作黑白雜業得雜異熟。若作純白業得純白異熟。
是故汝等捨餘二業當修純白。如是應修。
後攝頌曰。
　常處於屍林　　及以守門者
　諸人作佯死　　共觀虛實事
　受食有五種　　苾芻開自行
　險途許畜生　　哥羅緣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