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法(九)  

作者/喬正一

符如刀鋒咒如劍,風火土水法穹天;

斬去神頭滅鬼影,千軍萬馬灰飛煙。

    兩軍神鬼交鋒,吳旭成所召喚出的陰兵陰將已明顯落入敗陣,於是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他收中握有王麗玲的生辰八字與毛髮,他使出大絕招,要在第七天索取王麗玲的命。

    阿嬌特別叮囑王麗玲在第七天晚上要老實待在房間,直到天亮雞鳴前,不論見到或聽到甚麼奇怪現象,都切不可發出聲音,不然極可能功虧一簣而丟了性命。

    「阿嬌師姐,我可不可以待在房間陪我妹妹?我真的很擔心她撐不過。」王玉霞問。

    「不行!如果妳待在房間裡,不但幫不了她,很可能一不小心連妳也丟了命!」阿嬌果決地回應。

    「有這麼嚴重啊?」王玉霞眉頭緊蹙,半驚半疑問道。

    「王小姐,我就跟妳直說了吧,最後這一晚,對方會派出邪魔厲鬼來索妳妹妹的命,但祂們都來無影去無蹤,神出鬼沒,而你們又都是凡胎肉眼,根本看不見祂們,所以防不勝防。雖然我已設下結界,原則上邪靈進不了宮廟,但因為對方有妳妹妹的生辰八字與毛髮,所以他已取得與妳妹妹之間的連結,就好比在妳妹妺身上注入了病毒,所以我們的結界保護不了妳妹妹。為今之計,就是由妳妹妹自己撐過第七夜的關鍵時刻,如果她能撐到天亮都沒事,那麼她就有了抗體,可以免疫了。」

    王玉霞無奈,只好當晚留在大殿為王麗玲唸經祈福。

    午夜1121分,福聚宮廟外狂風四起,即便宮廟內的門窗都已緊閉,依然可清晰聽到飛沙走石與樹枝碰撞拍打門窗的聲音。

    王麗玲的房間在宮廟後院走廊的尾間,她獨自一人睡在床上,完全沒有睡意,除了害怕,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寂。她擔心神明遺棄她,而房間外的風沙聲則猶如無形的邪惡力量正虎視眈眈地環伺她。

    阿嬌給她一串念珠,讓她掛在身上護身,她望著天花板上的日光燈,強抑制住內心的焦慮,期盼黎明趕快到來。

    時間猶如沙漏中的沙一分一秒流逝,她望向牆壁上的掛鐘,已經熬到半夜2:55分,她心中告訴自己,只要再忍耐一下便可雨過天晴。

    就在午夜3點整,當牆上的掛鐘連續響起了三個鐘聲,忽然房間的門被一股強風「碰」的一聲給吹開,王麗玲並沒有看見任何人或東西,只感覺門外起霧,白霧依著風飄進屋內,並在天花板上的電扇盤旋,使得電扇在無人開啟的狀態下竟然自動旋轉。

    屋內瀰漫著濃霧,王麗玲幾乎看不清房內的擺設,她蜷縮在床上,心中一直默禱著我的神號,並謹記阿嬌對她的叮囑,不敢發出聲音。突然她感覺到有人在摸她的腳,她覺得有一隻無形的手從她的腳往上攀爬,但那種感覺不像性騷擾,反而像盲人在找東西。王麗玲心中詫異,難道說這股無形的莫名邪惡力量看不見她?

    當那隻無形的手觸碰到胸前的那一串念珠時,念珠的線忽然斷裂,珠子劈哩啪啦散落一地,王麗玲的恐懼這時已攀升到最高點,幾乎險些因驚恐而發出聲音,她用雙手摀住了自己的嘴,她的理智清楚告訴自己現在是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

    沒多久,她感覺那隻無形的手已離開她的身體,但房內眼前的濃霧卻沒有退散,她知道時間還沒到,事情還沒有結束,她得要再忍一下。

    等到時鐘敲響五聲,她聽到宮廟外鄰居養的雞已發出鳴聲,她很想走出去,但她不確定是不是已經算天亮,直到她看見王玉霞匆匆走進屋內來探視她,她才真正鬆了一口氣,衝上前與王玉霞緊緊抱在一起,她終於領悟在自己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唯有自己的家人才是支助她的堅強力量。

    「王小姐,恭喜你們,有驚無險,平安過關。麗玲小姐已經沒事了。」

    王氏姊妹一起對阿嬌深深鞠了一個躬,表達最深的感謝,王麗玲在姊姊的攙扶下緩步走到大殿前,她們點燃香,一起向諸神致謝。

    魏淑娟接到王玉霞的來電,她也非常高興,因為台南與嘉義很近,所以當天便由張國強開車載她到嘉義福聚宮與她們會面。

    王麗玲一見到魏淑娟,便撲上前緊緊抱住她,放聲大哭,氣氛惹人鼻酸。

    「沒事了,都過去了,平安就好。」魏淑娟輕拍王麗玲的背,一邊柔聲安慰道。

    王麗玲的老公也接到王玉霞的電話,他當天在台北有一個重要的會議,隔天才會開車來接王麗玲回家,車子預計在下午抵達嘉義。

 

   

    魏淑娟與張國強返回台南,剛忙完魏父的後事,魏淑娟覺得很累,就在抵達家門前,魏淑娟剛下車,腳一踩地,突然間天旋地轉,便倒地不省人事,嚇壞了一旁的張國強,張國強趕緊抱起魏淑娟放進車座,飆車趕往醫院急診室。

    等魏淑娟甦醒時,發現自己躺在普通病房內,她覺得很虛弱,勉強支撐身體坐了起來,病房外的護理師忙碌地推著藥車逐一給病人吃藥,她用虛弱的聲音喊了一下門外的護理師,一位護理師聽見她的聲音,趕緊走進來要她躺平,並叫喚其他護理師一起來替她量血壓。

    之後,一位資深的護理師對魏淑娟說:「魏小姐,妳放心,妳沒有甚麼事,只是貧血,加上太過勞累,所以昏倒了。不過,妳要小心照顧妳的身體,多補充營養,多休息,不然妳腹中的胎兒會有危險。」

    魏淑娟聽到最後一句,登時傻住,問道:「妳說甚麼?我腹中的胎兒…?

    「是呀!妳已經有兩個月了,咦?難道妳自己不知道嗎?

    魏淑娟搖頭,說道:「我以為是我的月事不規則,我沒太去管它

    「哦!妳也太大意了,總之妳要小心,多注意自己的身體與作息。」

    護理師走後,魏淑娟躺在床上,無法平靜,這個孩子來得太突然,她從來就沒有打算要生小孩,但這個孩子的突來乍到,打亂了她一切的計畫。

    大約一個小時之後,她便看見張國強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興沖沖走進病房,只見他對著魏淑娟咧著嘴眉開眼笑說道:「阿娟哪,妳醒囉,來來來,趕緊多吃一些補品,妳現在是一人吃兩人補,我也要做阿爸了,呵呵呵

    魏淑娟望著張國強興奮的神情,也不知該對他說甚麼。

    「阿娟哪,妳真是的,妳有孩子怎麼沒跟我說?」張國強略帶抱怨的語氣責怪道。

    「我自己也是剛剛才知道。」

    「總之,今後大小事都由我來做就好,妳什麼都不要管,妳只要安心養胎,把孩子給平安地生下來就好。到時,我們就辦結婚,我已經在新莊買了一間房子,再過幾年貸款就可以還清了,我們一家人便可以幸福地一起生活,妳也可以把妳阿母接到北部來照顧。」

    「強哥,我不想放棄我的事業….

    「沒有人要妳放棄啊,妳當然可以繼續做妳喜歡做的事,這沒有問題啊!

    看著張國強正陶醉在編織未來幸福的拼圖,魏淑娟實在不忍破壞他的美夢,但她心裡並沒有結婚的打算。

    隔天,魏淑娟趁著張國強忙著去買東西的空檔,獨自一人到5樓的兒童病房,她向護理師詢問兒童病房5B24有沒有一個叫李建德的小朋友?

    值班護理師反問魏淑娟是這個小朋友的什麼人?

    魏淑娟有些尷尬,她表示她在其他病房遇到過這個小孩,他告訴她說他找不到他的父母親,所以她來病房探望他。

    護理師聽後露出驚恐的表情,面容扭曲,臉色頓時發白,嘴唇顫抖地反問:「妳說妳見過李建德?妳什麼時候見過他?

    「大概就是幾天前。」

     護理師驚恐轉身,跑去跟其他護理師竊竊私語,沒多久,一位看似資深的護理師向魏淑娟走來,說道:「妳好,我是護理長,請問妳找李建德小朋友有什麼事嗎?

    「我只是來看看他而已,幾天前我在其他病房遇過他,他跟我說他找不到他的爸媽。」

    護理長倒抽一口氣,緩緩說道:「小姐,我不知道妳是怎麼認識李建德小朋友,但妳不可能見到他,因為他在三個月前就已經往生了。」

    魏淑娟聽到護理長的話,彷彿身體裡的血液都瞬間凝結,突然間又感到暈眩,護理長發覺魏淑娟有異樣,趕忙將她扶到走道邊的沙發休息。

    護理長倒了一杯水給魏淑娟,她等魏淑娟比較平靜之後,便說:「李建德在我們病房住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最後是因血友病而往生的。」

    「那他的父母呢?」魏淑娟問。

    「我只知道這個孩子家裡的經濟狀況不是太好,他的父母親在他往生前兩個月就沒有再出現過,其餘的我不能透露太多,因為有《個資法》的問題。想來是這個小朋友一個人孤零零的,死前太渴望得到父母的關愛,所以死後還在醫院裡徘徊找爸媽。」

    魏淑娟聽到這裡,整顆心都揪了起來,她很替李建德的遭遇感到難過,她辭別了護理長,心裡暗自決定到福聚宮找阿嬌幫忙替李建德引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