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法(八)  

作者/喬正一

         乩童吳旭成雖是個不學無術的人渣,卻練得一身邪術,他於丙午月庚丑日的午夜子時於自家宮廟的正廳內屏氣凝神畫出五張邪符,於符紙上寫上王麗玲的生辰八字,並在符尾末端最重要的符膽上滴上自己的鮮血,然後將邪符剪成五個紙人,再以紅色的細繩綑綁,每個紙人約一尺多高,他將紙人分別掛在宮廟院內的牆上,每日按時唸咒催法,欲使邪術早日生效。

    王麗玲雖身處福聚宮,有護法兵將及結界的保護,但在第三天的晚上她看見黃色的紙人猶如鬼魅一般出沒於房間及宮廟後面的庭院,形狀非常的詭異駭人,王麗玲的精神本就不穩定,此時又受到驚嚇,便渾身無力,癱軟在地,彷彿大限將至。

    王玉霞聞聲趕來,忙著抱住王麗玲並安撫她,但王玉霞卻甚麼也看不到,但她相信妹妹應該是看到了甚麼才會如此害怕,於是她扶著王麗玲走到宮廟的大殿,由於時間已是深夜,宮廟內早已無人,王玉霞打開大殿的電燈,與王麗玲一起跪在諸神像前祈求神明庇佑。

    但王麗玲仍是驚駭不已,情緒一直未能安靜下來。忽然間,王氏姊妹被一聲巨響給嚇到,她們回頭一看,廟殿正門被打開,但沒有人去開門,彷彿是自動打開。廟殿外的廣場狂風四起,地面上枯黃的落葉隨狂風亂舞。

    王玉霞仍是甚麼都看不見,但在王麗玲的眼中卻是不一樣的場景,她看見宮廟殿外的廣場上有眾人在打群架,她看見之前嚇她的五個黃紙人手持兵刃與兩個身穿黑衣的男子在火拼打鬥。

    這兩個男子一個是李謹,另一個是馮玉山。李謹揮舞著長鞭,極有律動地鞭撘黃紙人,只要鞭子一觸及黃紙人,紙人便發出極慘痛的哭喊聲,彷彿承受著巨大的痛楚。

    馮玉山則手持長劍次向黃紙人,當長劍刺穿某一張黃紙人時,紙人也發出哀號,彷彿真人被刺傷一般。

    李謹騰空躍起,飛向宮廟的屋頂,他站在宮廟屋頂塔尖上,伸出右手,手掌翻向上空,忽然間手掌冒出火焰,火焰化成一團又一團的火蛇燒向廣場上的黃紙人,黃紙人的身上全都著了火,紙人痛苦萬分,感覺就像真人全身被火焚燒,而同一時間,吳旭成宮廟內牆上掛的那五張用黃符紙剪成的紙人也都瞬間自動燃燒起來,吳旭成本來閉目凝神念咒,卻被這個現象嚇得睜開雙眼,驚慌失色。他感應到自己的邪術被人破解,又驚又怒。

    一夜無事,這一夜,王麗玲算平安度過。

    第二天一大早,林好來到福聚宮,她看見廟前廣場上落葉滿地,還見到有幾張未燒盡的黃紙人餘灰,心裡頭感到害怕,她繞著邊走進宮廟內探視王氏姐妹,見王氏姊妹跪在神像前默禱,便上前親切問安。

    王玉霞便將昨晚經過大致跟林好說了一遍,林好也不知發生甚麼事,便打手機連絡上阿嬌,大約早上10點左右,阿嬌來到宮廟。

    阿嬌見狀,便告訴王玉霞:「昨晚對方已經展開攻擊,對方施展了五鬼索魂術,妳妹妹見到的那五個黃紙人就是那個邪派法師放過來的五鬼,祂們要勾走妳妹妹的魂魄,讓她暴斃。」

    王玉霞越聽越氣,怒罵:「這還有天理嗎?麗玲已經夠慘了,竟然還要她的命,豈有此理!阿嬌師姐,拜託妳一定做主。」

    「妳放心!施展邪術的人過於歹毒陰損,一定會遭到現世報,老天一定會收他的,妳等著瞧!」阿嬌以篤定的眼神及語氣對著王玉霞說道。

    林好到市場買了些簡單的早餐給王氏姊妹,約十點半,大家便一起跪在正殿內開始誦起《天上聖母經》。

    在平調緩慢的誦經聲中,王麗玲似乎找到了平靜,她的神情平和,臉部線條也和緩,彷彿在神明的懷抱中受到了關愛與庇佑,也像在黑暗中看見了光明。

    約莫中午12:30分,誦經結束,王氏姊妹與大家吃了一頓豐盛的中飯,阿嬌對王玉霞說:「妳們下午的時候好好地睡一覺,養足精神,因為到了晚上不知還會遇上甚麼詭異的情況,你們晚上一定無法平安入睡。忍耐一下吧,今天是第四天了,只剩三天,只要能撐過去,就能撥雲見日。」

    王玉霞感激地對阿嬌點點頭,隨後牽著王麗玲的手到後面的禪房睡覺。

    第四天的子時,吳旭成在宮廟正殿又開壇,當晚是農曆十五日,月亮高掛在半空中。

    四周靜謐,吳旭成頭綁紅巾,赤裸上身,登壇做法,步罡踏斗,調兵遣將,祭出靈符,排列陣式,令旗一揮,忽然間風起雲湧,這意味著吳旭成已成功招喚出陰兵陰將聽其使喚。

    吳旭成令旗一揮,排出五煞陣及七巧連環陣,並在東南西北中的五個方位分別插上青、紅、黃、白、黑五支令旗,擺出陰陽五行陣。

    一般宮廟的主神在辦事時不可能事必躬親,往往必須借助手底下的兵將為其效力。而這些兵將的來歷都是宮廟收容的孤魂野鬼培養成陰兵,一般都是在墓地或是有大規模死亡的肇事地點進行招魂,然後加以供養,作為自己的兵馬使用,宮廟裡的主神將其編製成軍隊,也就是民間信仰常聽到的五營兵馬,可分男女兵營。召兵買馬之後,要對其進行管理與訓練,並且還要給陰兵陰將糧草與薪餉。

    吳旭成本身的心術不正,根底不好,早已步入邪途,其宮廟原本的主神早已棄之而去,如今進駐的亦已非昔日正神,手底下養的兵將早就變成凶神惡煞與邪魔厲鬼。

    至於我們這一方的陣營自然也不容鬆懈,除了我們自己宮廟養的兵將以外,我們也向東港青龍宮五府千歲的池府王爺借兵將。東港五府千歲的池府王爺本名為何文卿,前生為明朝名將鄧子龍麾下的參軍,為福建閩南人士。明朝萬曆年間,他隨鄧子龍一起率軍平定金道侶和五開衛的兵變。萬曆二十六年(1598年),他又參與朝鮮戰爭,最終於露梁海戰中英勇殉國。

    何文卿死後英魂不散,經常於故鄉福建顯靈,並託夢其故鄉的村長,希望鄉民能為其建廟,他應允必當竭力庇佑鄉親父老。當廟建成之後,果然許多民眾都有求必應,於是口耳相傳,該廟的香火因而興旺。

    崇禎六年,山西出現大瘟疫,當時疫情慘重,死者不計其數,福建的鄉親紛紛向何文卿祈求能平安度過瘟疫劫,果然該廟幅員百里的人民都在那一波的疫情中平安無事,於是更堅定了人民的信仰。

    清朝年間,因福建的一些人民為了要過較好的生活,決心離開唐山到異地去開墾新天地,這也就是歷史上著名的唐山過台灣,而何文卿也因預見日後必將發生一場人神大浩劫—文化大革命,故於1684年也隨唐山人民大量移民台灣時也移靈到了台灣,並就此駐於台灣,受香火百年。

    何文卿乃明朝戰士英靈所化,其麾下的兵馬素質很高,我們的宮廟便是透過李謹將軍與何文卿的平日交情才借到他們的兵馬。何文卿乃五府千歲中的一位神尊,其麾下也有五營,有內外營之分。內營總兵馬為三十六萬(三十六營將),是何文卿的近侍衛,負責何文卿的安全與秩序的維護;外營則是以五府千歲王爺廟為中心,分佈在庄頭的五方營寨,總兵共三十一萬,是村落的護衛軍。

    青龍宮五府千歲王爺廟的五營可分為東、西、南、北、中等五營,五營的令旗有不同的顏色,令旗的形狀均為三角形,代表不同的兵馬數量與名稱。 

    吳旭成這一方則開始施展「五鬼索魂法」,所謂的「五鬼」並不是指只有五個鬼,如前所述,是指五營陰兵陰將,為數千軍萬馬,氣勢磅礡。吳旭成在農曆十五日當晚畫符,用五鬼錢、壽金、刈金等金紙分別向東、南、西、北、中等五個方向燒化。然後腳踏五鬼罡步,左手掐雷劍指,右手持桃木劍,呼請五營邪魔厲鬼聽其使喚。

    兩軍對峙,關係緊張,戰事一觸即發。李謹站在虛空中的最前線對敵軍心戰喊話,希望吳旭成所召喚出的五鬼兵營能自行退出,不可助紂為虐,倘若願自行撤軍,媽祖與王爺公都會引領祂們一起修行。

    未料五鬼領頭的鬼王根本不領情,因而談判破裂,兩方兵馬只好硬碰硬。

    李謹率領的福聚宮五營兵將先與對方開打,李謹身著一襲黑色戰袍,手持長鞭,鞭子於空中劈啪揮舞,如閃電般向對方鬼眾一一劈下,凡被李謹的長鞭所襲擊的鬼神,莫不立時爆開,灰飛煙滅。

    接著五營兵將各自手持五寶兵器,與對方展開神鬼大戰。何文卿手持鋼刀,一聲喝令,也率五營軍加入戰局,助李謹殲滅敵軍。

    而福聚宮當晚,阿嬌與宮廟的男性執事也都沒有休息,他們佈陣,架起七個油鍋,將李謹與何文卿兩軍所逮到的惡鬼都直接用熱油給炸得魂飛魄散。

    敵軍五鬼的鬼王手持長棍與李謹在虛空中交戰,這個鬼王原本是大眾爺公,唐山過台灣時期,由於移民族群多元,有閩南泉州人、漳州人、粵東潮汕人與客家人等族群,因生活差異與利益糾紛等因素,遂產生無謂的械鬥。這個鬼王便是當時帶頭械鬥的一個義民,在械鬥之中喪生,成了孤魂野鬼,又因生前好勇鬥狠,有許多鬼眾因懼於其威勢而追隨祂,當地居民為了安撫生者與亡者,便建廟供奉,從此他反倒成了一方之霸的鬼王。

    鬼王雖逞兇鬥狠,但畢竟是一介莽夫,而李謹是一代名將,不但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馳騁沙場,身經百戰,再加上歷經千年的修練,故而不論在武術或法術的成就上,鬼王都遠遠望塵莫及。

    李謹手中的長鞭捲住鬼王的長棍,狠狠將長棍給甩開,接著長鞭又瞬間化為長劍,往鬼王的腹部橫切,鬼王的腹部裂出一道縫口,縫口中閃出青光,象徵鬼王的能量與法力都不斷在流失中。鬼王最終不支,於空中墜下,李謹又拋出捆仙索鎖縛住鬼王,並將其拘提至當地的城隍廟聽其發落。

    鬼王所帶領的五營鬼眾雖勝在為數眾多,然而因平日沒有訓練,都只是一盤散沙,烏合之眾,遇上李謹與何文卿等訓練有素的正統五營軍隊,沒多久便勝敗見曉。

    吳旭成的神壇上所點燃的香爐突然發爐,吳旭成心頭一驚,知大事不妙,知道自己派出的陰兵陰將恐已全軍覆沒。突然宮廟外的廣場颳起一陣詭異的狂風,吹向吳旭成,吳旭成一時重心不穩被吹倒在地,神壇上的符紙被風吹得四處飄散,有些符紙被香爐中發爐的火給點燃,飄向宮廟的窗帘,險些引起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