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十) 

    趙明駿與陳景堂帶了一名警員跑了一趟五分埔,拿著檢察官開具的搜索票,他們對張偉忠與胡美蘭的服飾店以及住處搜索了一番。接著,他們請胡美蘭隨同他們上警車回台中分局接受詢問與調查。

    過程中,胡美蘭面如死灰,猶如一張撲克臉。而張偉忠看起來完全狀況外,一直大聲喊問怎麼回事?當胡美蘭被帶上警車,張偉忠一直高喊她的名字,但最後也只能無奈望著警車呼嘯而去。

    在偵訊室中,胡美蘭一直保持緘默,對警員的問話完全相應不理。

    一般來說,如果警察能理解嫌犯的心理,罪犯的防衛心態通常會降低,幾乎不會否認他們犯下的罪行,而罪犯的自白多半是在警察表現出同理心的情況下取得。在警察分別扮黑臉和白臉的戲碼中,取得口供的通常是扮白臉的一方,這個角色由趙明駿來扮演;陳 景堂的長相比較兇,自然由他扮黑臉,兩然聯手對胡美蘭展開心理攻勢。

    陳景堂問:20151122日案發的前一天,也就是同年月21日,妳人在台中對不對?

    胡美蘭否認。

    陳景堂說:「我們都有調閱路口監視器,妳否認也沒有用。我再問妳,妳那一天為什麼回台中?

    胡美蘭吞吞吐吐說:「因為雅琳生病了,我趕回來帶她去看醫生有甚麼不對?

    「妳繼續鬼扯吧!我看妳能扯到甚麼程度。我們調查過了,她的學校老師以及阿嬤都沒說她當天有生病的情況!

    「你懂甚麼?雅琳是我的孩子,她打電話給我說她身體不舒服,她的叔叔及嬸嬸都在忙夜市的生意,我婆婆年事已高,所以我特地趕回來帶她去看醫生!」胡美蘭反嗆道。

    陳景堂緊追不捨地問:「那妳帶她去哪一家醫院?

    「聯安醫院。」

    「為什麼選那家醫院?妳走哪幾條路?為何捨近求遠?為何不到童綜合醫院?

    胡美蘭支支吾吾,陳景堂告訴她:「妳說的一切,我都會調閱路口監視器,也會調查張雅琳的就診紀錄。如果發現妳說謊,我們就會把妳當被告偵辦!

    胡美蘭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接著換趙明駿上場。他沒有直接問話,而是在桌上攤開幾張圖畫紙及作文簿。

    「張太太,這些畫都是雅琳生前的作品,她真的非常有藝術天分,如果沒有發生這個不幸,我想她長大後應該會很有成就。」

    胡美蘭的臉部線條開始柔和了,她的眼睛看著桌上的圖畫,眼眶開始泛紅,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

    趙明駿再把作文簿攤開並推向胡美蘭,說道:「這一篇作文題目叫『我的媽媽』,雅琳的文筆很好,她在文中提到她最愛她的媽媽,她喜歡媽媽身上的香水,她最喜歡倚靠在媽媽的身上睡覺,她最愛媽媽帶她逛夜市…..

    胡美蘭近乎崩潰哭喊「夠了!不要再唸了!」,她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約莫過了二十多分鐘,胡美蘭的情緒漸趨穩定,才緩緩開口。

    「我是胡家的養女。胡海鋒是我的曾祖父,但同時也是我的父親。」

    趙明駿聽得一頭霧水,追問:「張太太,等一下,妳說….胡 海鋒是妳的曾祖父?但同時也是妳的父親?妳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趙警官,我知道你不信。但這個世上有很多事情是你無法理解的。我的曾祖父、祖父及父親都是同一個人。」胡美蘭口中緩緩吐出這幾句令人難以理解的話。

    「我們胡家都是陰陽明教的信徒,胡海鋒是教主,我們的信仰就是白日飛昇。但是,白日飛昇並不容易。所以我們需要獻祭,對天地日月獻出祭品,換取延壽,爭取時間修行。」

    這些鬼扯的東西趙明駿早就聽孫震清說過。

    「所以,雅琳是祭品?

    「雅琳是我的孩子,但不是偉忠的孩子。她是我在集體雙修時所懷的孩子。」

    聽到這一段話,趙明駿與陳景堂都睜大了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隔著單面監視窗偵訊室外的小隊長也很驚訝,唯獨李謹言不動聲色。

    「胡海鋒的真實身分是誰?你們當天獻祭雅琳時有哪些人在場參與?

    「我不能說,因為偉忠跟我的小兒子會有生命危險。」

    趙明駿及陳景堂走出偵訊室,他們跟小隊長黃正國及李謹言商討。

    黃正國提議:「我先跟檢察官報告,請檢察官向法院聲請羈押胡美蘭,以免她逃亡及串供。」

    李謹言提議:「這種邪教組織之所以能夠有勢力,背後一定有龐大的資金當後盾,一般來說,邪教組織都是以信徒的捐獻為主要財務來源,我建議從胡美蘭的資金流向開始切入調查,看一看有沒有不正常的資金往來。還有,這次的行動我建議除了我們四個人知道以外,對內對外都封鎖消息,以防走漏風聲,打草驚蛇。」

    趙明駿立刻向金管會查閱胡美蘭的銀行帳戶,他發現她每個月都定期匯款6萬元到一個名為魏平澳的指定帳戶裡,他進一步追查,又發現這個名為魏平澳的神秘帳戶裡每個月竟有高達數十多名來自不同帳戶的資金流入,而且這些帳戶多半是社會知名人士,每筆金額都是6萬起跳,累積下來每個月有幾十萬元之譜。

    更令趙明駿吃驚的是這些帳戶裡竟然出現分局長謝瑞昇的名字。於是,他趕緊招集其他人開緊急會議商討對策。

    「幹?!分局長?他也是教徒?」陳 景堂是個大老粗,因為太過震撼,一時忍不住口出國罵。

    李謹言說:「金管會提供的資金流向應該就是陰陽明教信徒的名單,這個證據太重要了。我個人判斷這個魏平澳應該只是一個人頭,我們先不要打草驚蛇,我建議從魏平澳的存款銀行調取監視器,看一看到底是誰來取款,再循線追查,大概就可以查出教主的真面目。至於,分局長這邊,我們可以佈一個局讓他自投羅網。」

    「佈局?怎麼做?」陳 景堂看起來很興奮,一副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要扳倒分局長的樣子。

    「很簡單,說穿了不值半毛錢。如果我們警方要揪出內鬼,該怎麼做呢?其實,就是控制變因。這一次的行動只有我們四個人知道,請小隊長先向檢察官報告,請檢察官以書面向法院聲請核發通訊監察書。我們一邊放假消息給分局長,一邊監聽分局長的電話。如果分局長有所行動,就證明他是內鬼。接著,我們再針對名單上的教徒隔離訊問,來個一網打盡。」

    黃正國依計向分局長報告,佯稱要約談偶像玉女紅星沈嵐到案說明,果然他們監聽到謝瑞昇致電給沈嵐的經紀人,要他趕緊安排沈嵐出國避風頭的談話內容。

    檢察官先一步對沈嵐作出限制出境的處分,同時向法院聲請羈押分局長謝瑞昇,以防他湮滅證據及串供;另外依據捐獻名單開始展開偵查。

    但是這一次的行動仍有漏網之魚,只成功抓到7名嫌犯,其餘信徒都已逃匿。

    女星沈嵐在經紀人及律師的陪同下來到烏日分局接受約談,分局門口早已擠滿拿著麥克風的記者與SNG連線廂型車,沈嵐早已花容失色,她在演藝圈好不容易博得一線上位,快速累積了大量粉絲。雖然她的作品多半是一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情愛戲劇,但卻很受青少年的歡迎與喜愛。沈嵐擔心的不只是涉及刑案,更擔心的是一旦消息曝光,將嚴重傷及她的社會形象。

    但如果擔心有用,那麼這個世界就沒有是非煩惱了。沈嵐、謝瑞昇與其他被傳喚的嫌犯全都被法院裁定羈押禁見。

    隔日各大報及各家新聞媒體全都以頭版報導這一則駭人聽聞的聳動事件,新聞中披露其餘的嫌犯名單包括醫院的醫師主任、律師、會計師、知名大學物理系教授、建設公司董事長、內政部官員等,幾乎都是星光熠熠的社會知名人士。

    中午,陳景堂的太太挺著一個大肚子帶著兩份便當來到分局。

    「大嫂,妳來了,妳是來給學長送便當吧?學長有外勤,他要晚一點才回來。」

    陳景堂的太太笑著對趙明駿說:「也給你帶了一份,我知道你喜歡吃獅子頭,我特別準備的。你一個大男人不懂得照顧自己,整天外食,小心吃壞身體。」

    趙明駿的心裡很溫暖,陳景堂夫妻對他來說就像自己的家人,他很珍惜這一個緣分。

    「阿駿啊,我有看新聞,你們破了大案,立了大功。不過,我希望你們要更加小心,警察是一個高風險的工作,你看我都快生了。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最近我常做惡夢,我真的很怕阿堂會出事,他有時候很衝動,所以我拜託你多看顧他一些。」

    「大嫂,妳放心,學長很厲害的,反而是他常照顧我。妳放心啦,我們一定會小心,彼此照應。」

    趙明駿嘴裡安慰陳太太,可是心裡也隱隱泛起不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