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八) 

      趙明駿與馮老師及元吉，二大一小，來到「靜廬」的大門前。大門沒上鎖，馮老師推開大門。

    「靜廬」位於台中市烏日區學田路上，外觀中西合璧，閩南三合院式建築搭配雙層巴洛克式洋樓，正身為兩層水泥洋樓配合山牆頭花紋彩飾，宅邸大門上刻著廳堂名號「靜廬」二字，另外掛著一面破舊不堪的八卦鏡。

    院內宅邸左右的半圓拱門是洗石子的紅磚造護龍，從院內看向走廊，走廊的外觀是中式傳統的紅磚牆與圓拱門，搭配巴洛克氣派建築的迴廊、圓柱與泥塑雕刻裝飾，磚塊排成吉祥花紋。

    內院中庭前有一座乾涸已久的水池，池內長滿青苔。整座建築極為華麗，看得出昔日主人的繁榮盛況。看向屋內，因為潮溼漏水，加上長年無人整理，屋頂裝潢已斑駁，掩不住歲月流逝中無常的刻痕；牆上滿滿水漬，予人莫名的心理壓迫感。

    雜草蔓生與敗落之處，庭院深深，四處破落零碎，當天天色陰暗，讓人有種強烈的廢墟陰森感。

    現場的景致對於趙明駿來說並不陌生，因為他在夢境中已親臨過兩次。

    「不知這座宅邸現在的主人是誰?」趙明駿提問。

    「應該是胡家後人吧!你們的警政系統應該可以查得出來。」馮老師隨口應答。

    「你有沒有發現這座宅邸的建築設計很特殊?你看，那個大門入口圍牆處有如意型的矮窗，窗戶上有三根橫條欄杆，但上面兩條是長欄杆，下面欄杆的中間有缺口。」馮老師指著大院的圍牆。

    「每一個窗戶上的欄杆都有三條，但有的長，有的缺口，每一個都不一樣。」趙明駿附和道。

    「那都是按照《易經》的卦象排列，你數一數，應該有八個窗戶，分別代表八個卦象。而你最先看到的那個窗戶的卦象代表《易經》的艮卦，也就是長女的意思。」

    「長女?」

    「嗯，我昨晚跟你說過，門上掛的那面八卦鏡，整個卦象的方位全都錯亂，既不是先天八卦，也不是後天八卦，顯然是屋主有意的安排，應該是一種特殊宗教組織的圖騰。你再看，剛剛你看到象徵艮卦的窗戶又正好位在大門入口，顯見艮卦對於主人有其特殊的意義。」

    「你剛剛說《易經》的艮卦象徵長女?」

    「是的，你有甚麼想法嗎?」

    「我有一種奇怪的聯想，艮卦象徵長女，而女童張雅琳又是長女，不知這兩者間不知是否有什麼關聯?」

    馮老師笑而未答。

    趙明駿推撞了一下宅邸大門，大門鬆開，顯然沒有上鎖。他們走進屋內，一股潮濕的霉味撲鼻而來。

    正廳有二十坪之大，正前方的牆壁掛著富山居的仿製品，牆的兩旁各有樓梯可攀抵二樓，中間兩旁有兩根圓柱，圓柱上本來貼著對聯，但因年久都已退色脫落，看不清字跡，只有左邊的圓柱上對聯最上面那個字看得出是一個「金」字。

    趙明駿雖不信鬼神，但覺得身處的莊園就像鬼故事中的鬼屋。

    元吉對趙明駿說:「雅琳都帶我去後花園玩。」

    元吉熟門熟路引領趙明駿從大廳的旁門走向後院，後院別有天地，從後門跨出走進後院，彷彿從一個世界跨向另一個時空，一扇後門恰似橫梗在生與死的界線上。

    地面上雖雜草叢生，但卻依稀可見鵝卵石排列的八卦，卦中心有一團篝火材堆。後院四周有許多榕樹，依然綠意盎然。循著八卦的八個角位各豎立一盞古式燈籠，燈柱掛著白幡，幡布上畫著詭異的符令，趙明駿拿起手機在每一個他認為重要的地方都逐一拍了下來。

    趙明駿問元吉:「你說雅琳的媽媽帶她來這裡?」

    「嗯，她說她的媽媽都帶她來這裡拜拜。」

    「拜拜?拜什麼?」

    「她沒說。」元吉露出清靈的圓眼搖頭道。

    已快中午，但天空烏雲密布，一片陰暗，更添古宅的陰森氛圍。

    「我們該走了，快要下大雨，麻煩你跟我去系辦一趟，我拿一些靜廬的歷史資料給你，希望對你的辦案有幫助。」馮老師說。

    回到宿舍的趙明駿，將手機拍下來的符令上傳到網路論壇徵詢網友的意見。拜科技網路之賜，沒多久他便收到回覆。

    一名網友表示他自己的身分是中央民俗研究院博士候選人，他見過照片中的符祿，這名網友回覆說他仔細比對後發現該符與幾十年前中國大陸江西出土的符文相符。當時出土的尚有部份至今無法解讀的文字意義，另外網友也提到了照片中的八卦方位雖與傳統先天與後天八卦卦象不符，但卻是該教派的圖騰。

    趙明駿如獲至寶，彷彿汪洋捕捉到救生艇，為了更進一步了解相關資料，他約該名網友隔天在中央大學研究室見面。

    這名網友叫做孫震清，32歲的男子，帶著一副黑框眼鏡，熱衷於各國宗教文化，對於冷門教派的儀軌與教義都有深入與獨到的見解，看起來就是學者的樣子。

    孫震清對趙明駿說他看過他貼在網路上的照片，他覺得應該是來自中國大陸一個失傳已久的道教支派，這個教派的名稱為陰陽明教。本來，陰陽五行本就是道教的核心，不足為奇，可是這個教派因為修行方法過於詭異陰毒，在清康熙時代就已被朝廷正式列為旁門左道的邪教。

    陰陽明教最特殊之處在於一套吸取日月精華之術，據說修練之人可青春永駐，延年益壽，淨化罪孽，最後可白日昇仙。

    「白日昇仙?」

    「是的，昇仙之說在道教來說是終極的目的，但所謂條條道路通羅馬，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要達到這個目的，道教各教派的方法都不太一樣，各有自己的一套理論。比如我們最常聽到的煉丹吐納就是一種。」孫震清解釋。

    孫震清繼續解釋:「但陰陽明教卻不同於傳統道教的修行方法，他們的修行方法還包括吸收日月精華，在月圓之日進行男女交合，陰陽互補，藉此練氣煉丹。」

    「你是指雙修嗎?吸收日月精華煉丹?我怎麼覺得聽起來像神怪小說裡妖怪的修練方法?」

    「呵呵呵..，難怪你會這麼想，的確很像。他們的雙修與印度性力派及中國道教的房中術有許多類似的地方，他們的教徒對此深信不疑，甚至認為在達到飛昇之前還可以使自己在人間獲得榮華富貴，延續壽命。尤其是延續壽命這一項最詭異。」

    「怎麼說?」

    「畢竟白日昇仙之說是神話，凡有生就必有死，人生自古誰無死呢?昇仙永生之說原本就是世紀最大的詐騙，但這一派的教徒卻認為飛昇只是時間的問題。因此，為了延續留在人間的時間，唯一的方法就必須延壽。在延壽的過程中，不斷精進修練，以求早日飛昇。」

    「真是鬼扯蛋，這種鬼話也有人信?」

    「就是有人信，不但有人信，而且信的人還不少呢，只是很低調罷了。」

    趙明駿不明白都甚麼時代了，怎麼有人如此愚蠢?

    孫震清繼續說:「這一派相信延壽的方法，必須取被祭獻者的魂魄，練成至陰之物來為自己續命。然而續命乃是逆天而為，利用別人的生魂來填充自己的元氣，本就是自私自利且逆天的惡行。將來必受業報，因為此舉過於陰狠毒辣之故。

    根據我蒐集到的相關資料，這種法術需要十五歲以下童女的魂魄，然後用釘魂針刺進女童的泥丸宮(也就是頭頂中心處)釘住女童的魂魄。再讓女童吊上樑，這是將其魂魄鎖住令其永不超生的方法。

    至於為什麼一定要選女童?你看!照片中靜廬入口圍牆上窗戶以及屋子大門上八卦的卦象，都是以艮卦為主卦，而艮卦在《易經》的意義是長女，長女就是至陰，如果取至陰的魂魄，才能練成至陰之物續命。而被害女童張雅琳就是長女，這很可能就是為什麼她會是邪術中犧牲品的理由。

雖然我對趙警官現在承辦的案件不清楚，但按理說，如果女童張雅琳的命案真的與這種邪教有關係的話，那麼我猜測殺害女童的作案時間應該是晚上九點到十一點之間，也就是亥時，因為那個時間是至陰之時。這樣狠毒的做法可以達到偷天換日、逆轉乾坤的效果。」

趙明駿繼續追問:「有一點我不太明白，如果靜廬是命案發生的第一現場，那何以女童被吊在南寮森林公園?難道說這個地方跟邪教有什麼特別關係嗎?」

孫震清笑答:「呵呵，趙警官，我個人認為應該沒什麼關係。或許，兇手的目的並不想讓人發現靜廬才是第一現場吧?!」